顾兮若心中一颤——一般人死的时候，会因为绝望、恐惧等因素而十指大张，而这个人的手，却是紧紧地握成拳头，到死都没有松开。

    顾兮若大口地喘着气，疯狂地将那人的指头一个个地掰开。

    一粒小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他枯槁的手心。

    浓浓的药香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顾兮若抖着手，将那颗丹药抓在手里，然后一仰头，服了下去。

    做完这些，她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天由命地仰躺着，迷蒙地望着灰暗的洞顶。

    期待中的暖流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痛楚！

    那已是人类无法忍受的极限了，顾兮若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正在阴曹地府受刑呢！

    好像有无数的刀剑在剜着她的肉，一片一片，反反复复。

    又好像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她的身体，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子焦味。

    还好像她身边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她一直窒息着，却死不了，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如果只是一种难受，她还可以忍受，但这些痛苦是一起加在她身上的，好像一万种死法在同时折磨着她。

    她觉得自己死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明白地知道，她，死了。

    ******

    顾兮若又做梦了，只是这梦，不似以前那般血腥恐怖，而是让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和快乐，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梦中，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躺在襁褓中，嗷嗷待哺。

    父亲母亲宠溺地哄着她，他们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疼爱和关怀。

    一切都那么美满而自然。温和从容，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兮若会心地笑着。她已一年多没有放松地笑过了。

    如果一切都能像这甜甜的梦一样重新来过，如果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黑暗与恐惧不曾出现过，如果。。。。。。。。

    她愿用所有，换一个如果。

    她沉在梦中，不愿醒来。

    可是再美的梦都有结束的时候，就像再苦的人生都没有结束的时候。这，都是命，由不得人。

    顾兮若呻吟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吃力地抬起手，捂住浑浑噩噩的脑袋，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思考自己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那死亡的感觉那么真切，她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

    可是她明明还喘着气，有着思想，还躺在那个被磷火映得有些阴森的洞中，身旁还倒着那只不知死活的肥遗。

    顾兮若试着动了动，发现身上的伤势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受损的内脏已经恢复如初，断裂的筋骨奇迹般地接合在了一起，撕裂的伤口也愈合了，长出了嫩粉色的新皮肉，连蔓延全身的剧毒都被清除地一干二净！只是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却横亘在她修长的身体上，尤其是蜿蜒在脖颈上的几道深深的伤疤，用衣服也遮盖不住。

    但顾兮若早已不在乎“美貌”这种毫无用处的特质了，她只是惊奇不已——她不明白自己本来已经伤得无药可救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怎么就能留下一条命来？又为什么，她破败不堪的身体竟复原得如此神速？

    看周围的情形，分明是没人来过，不可能是谁好心地救了她。那么，她是自救的？

    顾兮若灵光一闪——难道，难道是那颗被死尸攥在手里的丹药产生了效用？

    可是那生不如死的痛苦至今还让顾兮若心有余悸，她曾坚定地认为那丹药是杀人用的。。。。。。。。

    顾兮若回忆着那本在天心山看过的《初级丹药修炼》，里面明明没有这种奇异的丹药。

    顾兮若不知道的是，她用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服下的那颗攥在死人手里的丹药，乃是帝级上品丹药“死命丹”，这种高级丹药，顾兮若看的那本书里是不会有记载的！

    所谓死命丹，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流了多少血，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这丹药就能发挥效用，将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是在药效发挥出来的过程中，会让服用者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好像死了几万次一样。正是这诡异的丹药，救了顾兮若的性命，并且使她身上的伤势快速地好转起来。

    当初那来抓捕肥遗的修士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等大机缘，有了一粒死命丹，原想在生死存亡的一刻服用下去，谁知还没等他吃下丹药，就在肥遗手下一命呜呼了，倒是便宜了误打误撞的顾兮若。

    顾兮若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但她想必定与那死尸脱不了干系。她一面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一面起身恭敬地向死尸磕了几个头。

    “前辈虽已身死道消，但遗留之物救了兮若的性命，兮若感激不尽！”说完，她站起身，不顾死尸的晦气和肮脏，谦谨地抱起了死尸。

    她运转金丹，发现虽然伤势大有好转，但体内的灵力极其紊乱虚浮，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所以她现在只能抽出一丝灵力，最多做一些腾挪跳跃的动作，或者运用一些小法术。

    顾兮若想了一下，走到洞口，向上一跃，跳到了她摔下山崖之后初次醒来待着的那个地方。

    四周浓重的黑暗让她根本看不清前路，她只好腾出一只手，微一用力，手心中忽的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顾兮若看着这微弱的火光，自嘲地笑了笑，但她没有多想，凭着火苗照出的光亮，她紧了一下手中托着的尸体，缓缓地向前走去。

    前行一丈，拐弯，再前行两丈。。。。。。。。这是那次她听被吸来的鸟禽的运动轨迹时就知道的路线。

    前方，出现了点点光亮，不同于火光，这是更加耀眼和光明的力量——这是那久违的白昼中，炽热而广博的日光！

    顾兮若的心，荡起了温柔的涟漪。

    她活下来了，还能看到无数个白昼里，普照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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