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过来给欧阳无疆酌了一杯茶，道：“这京城四少，不过就是四个纨绔子弟，仗着老子脸面到处作威作福”，她说到此处，从旁边桌上取了个空杯，自己酌了杯茶，饮了，继续道：“刚才和公子动手的就是他们的头头，当朝右丞相李文娉的儿子，李桓，其他三人也大大小小都是官家子弟，老百姓怕了他们，所以给了个京城四少的名号”。

    “是么？”，欧阳无疆倒不惊讶，他自幼鄙视官宦庸态，深知官场黑暗，此次奉命回京，也是十分不愿。

    “我瞧是什么京城四少，倒像是四个脓包”，慕容雪轻恬一声，鄙夷道。她将玉手托在桌上，愣自发呆。

    接着四人又喝了半晌，聊得甚是投缘，一桌菜肴吃得七七八八，欧阳喆一看天色，已是黄昏，街上行人渐少，不少商客都在收拾细软准备回家，欧阳喆道：“天色已晚，明早我和二弟还要面见圣上，今日承蒙掌柜款待，来日定当酬谢”。他今日在庭中散步，忽听下人说品香楼上有一少年极似欧阳锋，匆忙之间奔出府门，身上忘了带些细碎银子。

    欧阳无疆一听他说起这事，脸上自然无奈起来，慕容雪见了问道：“欧阳大哥不喜欢见皇帝么？”。

    欧阳无疆叹口气道：“这皇帝有什么好见的，还不是两只眼，一张嘴，两个耳朵，两条腿，若是要我选择，我还不想去呢！”。

    慕容雪听他说得有趣，咯咯笑了两声，也道：“是啊，我听爹爹他们说，遇到什么皇帝大臣什么的又是跪拜又是鞠躬，规矩多得很，我也不喜欢那些规矩多得人，听你这么一说，我与欧阳大哥还真是有点相似呢！”。她说到此处，觉得自己与欧阳无疆找到了共鸣之处，心里又喜起来。

    欧阳喆见两人这么说话，这里又是京师，赶忙道：“你两这是说的什么话，可千万别让人给瞧见了”。

    “对呀，你两年少，少贫嘴才好，在这方面还是欧阳大公子知道得多”。王掌柜听欧阳无疆和慕容雪如此说话，慌忙向四周望了一便，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

    这时欧阳喆已经起身，向慕容雪和老鸨道别，欧阳无疆回来向慕容雪道：“雪儿妹子，我和你聊得甚是投缘，若是有空，我还来和你说笑”。慕容雪应了一声，欧阳无疆和欧阳喆直径下了楼去。

    欧阳无疆下楼携了追云随着大哥一路回到家中，将马交与下人，来得正厅，老管家来福已叫下人满满摆了一桌好菜，均是欧阳无疆少时喜欢吃的，什么“罗汉过江”，“凤转九天”、“宫保鸡丁”……等，旁边王氏拉着长脸也不搭话。

    见欧阳无疆进来，众多下人纷纷上来问候，来福更是老泪纵横，过来握住欧阳无疆的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颤道：“三年不见，二公子都长这么高了，这张脸，也是越来越像极了老爷当年”。说到此处，他又想起自己当年追随欧阳无疆他爷爷两人沙场杀敌的场景，忽觉人生几十年，转眼即过，自己也不知那年那月就下得九泉和老爷相见，眼泪又是下来。

    “我都回来了，您还哭什么呢”，欧阳无疆道，他见王氏脸色不悦，又过去向王氏问理，王氏只是轻吟一声，就算回应。

    两人也不扫大家的兴致，又和王氏、来福吃了些，聊些欧阳无疆在保定的趣事，这才罢休，众人知道明日一早欧阳锋要随兄面圣，也不扰他，让欧阳锋早早回房睡了。

    欧阳无疆回得房来，见房里物事摆设和三年前差不多，房间程亮，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心里欢喜，倒在床上躺下，他心里思索明日面圣的事，过去他见过一些与父亲求事的官员，相互间唯唯诺诺，参杂谄媚，他最是瞧不起，心想见了皇帝，规矩更是多多，最重要是随时都得跪拜，这是他最讨厌的事情。平日他脸父母都不怎么跪拜，又怎会去拜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皇帝？何况这几年他随父亲东奔西走，去过不少地方，见了不少战场，士兵们打仗流血，家破人亡，他思索这归根究底，不都是为了这破皇帝么？今日他又看得当朝右丞相的儿子在品香楼闹事，心中对朝廷官员的厌恶，又多了一分，欧阳无疆心中思绪不断，烦恼不已。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辗转反侧，终不能眠，片刻止后，忽地心中记起了一个地方，起得床来，批了件风衣，轻步走到窗前，仔细听了屋外动静，透过窗纸，见各屋各房都已熄灯睡觉，他才吹灭烛灯，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又从外面好生关了房门，一步步往马厩行去。

    夜幕中他摸索着来到马厩，透过夜色，他仍能看到黑暗中的一抹雪白的影子在晃动，蹄声点点。

    追云见主人前来，直是在马厩内来回踏步。

    “嘘”，欧阳无疆轻嘘道：“轻点，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着上去打开了马厩的木门，将追云拉了出来，而追云极是听话，似乎听懂人语一般，也不哄闹。

    欧阳无疆也不去管墙上挂着的马鞍马套，如此轻装上阵，跨步上马，直往外面奔去。

    夜幕之中，一人一马奔得飞快，只见一团白雾在风中一扫而过，直往西门而去。到了西门，此时已是二更天，城门关闭，守城士兵皆是昏昏欲睡，东倒西歪，多半已进入梦乡，城楼上几团火把随风摇摆，飘忽不定，忽听蹄声奔来，一名守城兵伸了懒腰不耐烦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时间么？这么晚还想出城，回去等明天吧！”。那守城兵说完又自顾回去睡觉。

    欧阳无疆从怀中取出一物喝道：“我奉命前往赣州传召，刻不容缓，汝等安敢阻挠？”。

    那守城兵听了，急忙又复起来，走到欧阳无疆马前接过手上金书，两眼对这火光一看，发现正是当今皇帝金书，封口之处还盖了传国玉玺。偌大红印，绝非造假。他慌忙将金书还了欧阳无疆，匆匆前去开门，口中喃喃：“这守城小兵老子当着不过一月也就半两银子，不够我喝酒的，还整天闹腾，这真是……”。

    欧阳无疆不管他，策马出城，那金书不假，正是哲宗赵煦传召他的金书，不过他只是随便拿着编了个地名糊弄一下守城官兵罢了。

    这时已过三更，阳春夜晚，月明星稀，依稀还能跟着月光寻着道路。欧阳无疆驾马独行直往西边奔去，不到一盏灯的功夫，穿过密林小丘，就来到了一座郊外寺庙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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