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于得水得到生化武器被抢劫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到小野的家，把这件事对小野说了。因为于得水知道了解这件事的人少而又少，鬼子生化武器丢失，一定会全力的追究，他希望小野能够预作准备，自己也准备躲起来。于得水怀疑做这件事的队伍是国民党军统，是因为他的告密，生化武器才被劫夺，鬼子会顺着这个线索寻找的，到时候很可能找到他的头上。于得水明白，他背叛了鬼子不假，但是也没有能力做国民党的忠臣，一旦被捕，他的意志抵抗不住鬼子的酷刑。小野听完于得水的报告，知道生化武器车被劫，半响没有说话，内心的情感是复杂的。情报是他首先泄露的，目的是阻止这种罪恶的发生，可是一旦事情成真，心中又有了恐惧感，立刻预感到，灾难就要降临了。在最高层，知道生化武器这件事的人本来就少，知道武器行军路线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上面肯定会追查，宪兵队和特务机关处不用很费力气就能查出来情报是如何泄露的，自己又是因为反对在战场上使用生化武器才被停职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会往自己身上想，这个灾难是躲不过去了。但是小野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到现在他仍然认为，盗亦有道，战争虽然免不了杀人，但是不应该不择手段的进行无差别屠杀，更不应该拿贫民做祭品。

    这些日子的停职，在深深的静默中，在和秀美的谈论中，他进一步深究了这场战争的是与非，很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后悔加入军界，因为他越来越明显的感到，由本国挑起的这场战争，不但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也给本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因为事情越来越清楚，这场战争的结局是帝国必败，凭借日本单薄的国力，根本无法支撑世界战争长久得打下去。当初珍珠港事件的爆发，他就预感到挑战美国对日本国来说是一场灾难，但是还是带有一丝侥幸，现在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山姆大叔的国力是惊人的，才几年时间，太平洋由日本的内河，变成了埋葬日本海军的坟墓，运输大动脉几乎被切断了，日本不得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找陆上通道，这对于一个国力并不十分强大的日本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灾难。

    为了打通陆上通道，帝国陆军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的发起了粤汉战役，把宝贵的陆军精锐送上了本不该牺牲的战场，造成后方的极大空虚。像这样的战役，日本陆军还有多少能力去承担？保护这条生命线，还要花去多少人力物力？日本国还有多少潜力可挖？而战争的形式不是变小，而是在无限扩大，日本拿什么去打赢今后的战争？这一切都表明败局已定。帝国高层如果有明白人，那就该清楚，如其苟延残喘的负隅顽抗，不如及早的结束战争。小野感到对政局认识晚了，现在才把一切彻底看透，而森严老师早就断定日本必败，这就是差距。小野觉得，在这悲剧已定的局面下，没有必要去为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葬送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此刻别说晋升自己为少将，就是中将、大将又有什么意义？自己过去为之奋斗的目标，现在看来十分的可笑，那很可能是戴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

    当小野把这些问题重新梳理一遍之后，更是感到万念俱灰，彻底的心冷。因此在他停职期间，深居简出，没有进行任何活动，也不为自己重新得到启用做任何工作。几年来在西河的风风雨雨让他感慨良多，就是因为他的智慧，他的竭尽全力，在没有增加任何皇军力量的情况下，保证了西河的相对安全，物资供应，给gongg和国民党军队分别以重创，算是对得起帝国了，他相信，他的后任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他有理由歇歇了。对于一场毫无疑义，没有胜算的战争，他还要殚精竭力的继续付出，那才是愚蠢，要知道，他小野是最讨厌做愚蠢之人的。事情想明白了，小野就真正的安下心来，重新拿起了狼毫笔，当他再次临摹中国书法的时候，进境飞快，感悟良多，连秀美都对他的进境感到惊奇，称他是真正的得道了，快赶上刘墉了。他对此虽然自鸣得意，但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中国书法的博大精深不是他短时间内能悟透的，但是心爱的人有如此的评价，也足以欣慰了。近段时间的休闲，使小野能够静下心来品尝爱情的甜蜜，抛开了政治，回到了琴棋书画般的情意画廊中，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艺，加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此刻的小野在秀美面前，更多扮演的是翩翩君子的角色，秀美也的确被他知识的渊博，谈吐的诙谐迷住了，似乎才认识小野似的。

    在这没有杀伐之声的娓娓叙述中，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体现出了对和平和宁静的向往，对战争的厌恶，对未来的追求。小野表示要坚决的辞职，回到东京，去大学的殿堂里找份差事，远离战火和硝烟，去过那种渔樵耕读的平淡生活，秀美为他的这一抉择而兴奋，几次投入到他的怀抱里，qinwen他那男性化的温唇，沉醉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之中。可惜他们的美梦刚刚开头，于得水就给他们送来了噩耗，小野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大祸临头，但是他没有为自己着想，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秀美避开这即将到来的风暴。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匆匆得走出寓所，把秀美约到了城里一个偏僻的酒馆里，要把自己的预感告诉秀美。

    这是一家坐落在城边子的中型饭店，属于中国菜馆里比较好的那一种菜馆，房屋装饰得虽然简单，但是屋中处处透露出书卷气。墙上悬挂的书画尽管是赝品，却也不失高雅、秀丽，小野第一次进入这里，就喜欢上了屋中的气氛。更可贵的是店里的中国菜很有特色，色香味够品味，一点不比那些所谓的名厨逊色。在二楼的包厢里，小野和秀美坐下了，服务员的服务同样很到位，先是上了一壶秋茶龙井，随后四个小菜就摆上了桌子，还有一壶花雕。这种产自江南的黄酒，打开后，淡淡的香气就飘了出来，味道香醇而不浓烈，是秀美比较爱喝的那种酒。

    “小野君，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秀美看见小野点了自己平时喜欢的美酒佳肴，又选择了这样的一种场合吃饭，好奇的问。

    “秀美，也许这是我们最后在一起吃饭了。”小野说，并不想欺瞒她，就把于得水通知他的消息告诉了秀美。

    “这件事我知道，一定是八路军干的，因为是我告诉了八路军，小野君，你是不是后悔让我知道？”秀美问。目光是讪讪的，的确感觉对不起小野。

    “当然不会。”小野断然否决了。“我跟你说这件事，连细节都告诉了你，当然是希望通过你去转告他们的。虽然我是个帝国的军人，维护帝国的利益应该是高于一切的，但是对这样疯狂的战争行为我是不耻的，我不希望让更多的贫民做战争的祭品，更不希望有一天人们会说，帝国的军人都是一群没有丝毫人性的疯子，他们把杀人做儿戏。对我来说，只要人们的贪婪存在，战争就不可避免，但是战争应该是堂堂正正的政治较量，不应该是不择手段的滥杀无辜。在我主政西河的时候，严格禁止荼毒贫民，尽可能的采取怀柔政策，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父亲——森严大人是一样的。”

    “可是你为了抵抗军部的命令，被停了职，很可能被罢官，你不后悔么？”秀美问，同时为小野的茶杯里续了水。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也许后果比这更严重。”小野喝了一口水，目光沉郁的说。“当初我选择进入军界，的确是为了家族利益，尽早的出人头地，光大家门。那时候的帝国陆军蒸蒸日上，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之一，在军队里服务会有着光辉的未来。可是后来我渐渐感觉到了，我们的执政者越来越没有政治头脑，狂妄自大，目光短浅，他们尽想把世界作为攫取财富的马场，太不自量力了，你知道这样的战争是没有止境的，帝国会毁在他们的手里。现在，全世界都在反对我们，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