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声音,将吕名杰从往事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门开了,一个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顺手将手提包放在鞋柜上,在换鞋的同时,望了吕名杰一眼,说,“老头子,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呆在客厅发呆呢?,这烟味太呛人了。”
“名素,回来了呀,看你满脸疲惫的样子,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吕名杰关切地问。
“事情还算顺利,参与竞拍的都是很有实力的大公司,共30多家,我们事先到现场看过标的物,那位置可好了,成都二环以内,那可是黄金地皮呀,相信我们的地产在那边会取得巨大成功的。”叶名素眼睛闪着光,特别激动的样子,她从冰柜中拿出一瓶椰奶,拉开拉环直往嘴边送。
“是吗,副总裁辛苦了。”吕名杰知道有时让女人去处理事情比男人还方便。
“忘了告诉你,我让邹际高到上海去处理物流的问题,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说他熟悉那边的情况。”
“我知道了,李秘书跟我汇报了的。”
“这是什么呀?”叶名素见到了茶几上的通知书,然后拿了起来,“通知书呀,”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的兴奋不已。
“是的呀,我们的宝贝女儿要离开我们展翅傲翔了。”
“跟她说了吗,唉,太困了,我去冲一下,然后休息会,” 叶名素说完,顺手从茶几上拿着报纸走进了卧室。
吕名杰此时毫无睡意,想到自己的亲骨肉即将团聚,他心情特别地激动,可是这个秘密如何保守下去呢,要是叶名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我们会不会为此吵架呢,吕名杰心里已经难以平静了,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望着那一缕缕烟苗飘散开来,然后继续回味他的峥嵘岁月。
如果我不离开那个莫回村,也许我就跟她结婚了,吕名杰心想。
邱海棠呀,你好傻呀,为了我,竟然让你的爸爸和伯父为了我走后门,我要不去乡政府工作,我要是当不成兵,你说我怎么还会离开你呢?
生活了五六年的莫加村呀,尽管当时是那么地想远远地逃离你,可是这二十几年你一直令我魂牵梦萦呀: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邱海棠飘然而至,面若桃花,未语先笑,“杰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去乡政府工作了。” 邱海棠手里舞动着一张报到通知单,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乡政府?”吕名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真的,我是求让爸爸求二伯帮忙的,”吕名杰知道她二伯在乡政府当乡长。
“乡政府离我们这里有40多公里呢,我舍不得离开你。”吕名杰对正在热恋中的姑娘可谓难分难舍,说出的话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傻瓜,男子汉志在四方,只要你心中装着我,就行了。” 邱海棠眼里闪着泪花,用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俩的事情跟爸爸说了,他同意了的,记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嗯,我知道倦鸟要归林,这里就是港湾。”
“我也一样,有你才有家。”邱海棠紧紧地抱着吕名杰,生怕他飞走了似的。
“什么时候去报到?”
“通知书上写明了的,明天就动身。”
“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吕名杰眼睛里噙着泪水,有点哽咽地说。
“杰哥哥,我也一样,可是为了你的前途,我就算失去你,我也挺高兴的。”
“不会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两个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的身体犹如火山再次爆发。这个晚上邱海棠没有回家,留在这里帮他收拾行李,然后在一起疯狂地做爱。
天蒙蒙亮,两个身影在山路上行走,“哥,你一个人要多保重身体,”
“嗯,妹妹,你也要保重身体。”终于要离开这个莫回村了,吕名杰的心像是被蛇咬了一口。
“你回吧,”望着送了一程又一程的邱海棠,他们再次相拥,然后挥手泣别。
命运捉弄人,有时命运也成就人。吕名杰在乡政府工作不到一个月,就被部队特招入伍,到县武装部报到前,他回了一趟莫回村。
邱海棠见到吕名杰穿着一身绿军装归来,就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样的兴奋不已。
吕名杰望着瘦了一圈的邱海棠,鼻子一酸。
当得知吕名杰就要入伍的消息,邱海棠喜极而泣,她心里知道,这个男人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杰哥哥,到部队一定好好干,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说小孩子话了不是,你是我的一切,我能不回来吗?”吕名杰信誓旦旦地说。
泪水在邱海棠的眼眶里打滚。
“杰哥哥,我在家门口的老槐树下等你,每年槐树开花的时候就是我盼你回来的时候。” 邱海棠轻抚着他的绿军装,轻声说。
第一个老槐树开花的季节,想想心上人应该收到自己的信了,于是站在树下向村头张望,吕名杰将信搂在怀里睡觉,他在心里说,亲爱的,等着我。
第二个老槐树开花的季节,邱海棠写信告诉他,你快回来,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想念你。老槐树下,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儿子在向村口张望。吕名杰把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纳闷儿,除了你,还会有谁会想我呢?
第三个老槐树开花的季节,邱海棠收到来信,知道吕名杰要提干了,正在接受政治审查。她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于是回信说母亲给她找了婆家。不过她还是心有不甘地牵着胖乎乎的儿子向村口张望。
从此后吕明杰再也没有收到邱海棠的来信。
第四个老槐树开花的季节,吕名杰探亲了,他远远地望着坐在槐树下的邱海棠,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追着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嘻笑打闹,然后盯着吕名杰看,“爸爸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迷路了,在那里张望呢?”
吕名杰看到了她惊愕的表情,只见她泪流成行,然后又悄悄地用袖口拭去。
吕名杰心碎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彼此寥无音讯。
在探亲那年,她回到了重庆老家,一个远房表婶给她介绍了自己的侄女叶名素,他连面都没见就答应了,然后就去领了结婚证。吕名杰在部队总共工作了8年,然后转业回到原籍重庆长寿。
转业回家后,通过十多年的打拼,吕名杰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了。工作之余一想到云南莫回村,心里便有一丝酸楚,要不是10年前,他遇到同在云南莫回村工作过的知青陈规,也许他的这段故事就尘封心底了。
记得那天他和陈规街头相遇,别提多高兴了,两人来到一个酒店喝酒,最感兴趣的话题自信还是上山下乡的那段岁月。
“莫回村令人留恋呀,”陈规喝了一口酒感慨万端地说,“去年秋,我跟几名知青阔别多年后又故地重游。”
“是吗,感觉还好吧,”吕名杰不安地问,“莫回村那里的老乡还好吗?”
“对我们最关照的老村长死了,她那个宝贝女孩命运不济,听说跟一个知青谈恋爱,那个狗娘养的把她的肚子搞大了,竟然抛弃了她,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呀,竟然嫁给了一个长得奇丑的老光棍跛子。他们过得好苦,那个跛子竟然病死了,下面还有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好苦,我临别的时候递给她300元钱,她竟然死活不要。”陈规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一声长叹。
什么,难道那个小男孩是我的?这怎么可能呢?吕名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陈规望了望有点发呆的吕名杰,说,“老兄,你是最后才离开莫回村的,你可知道那个知青败类是谁吗?要是让我们知青找出来,我们剥了他的皮也难解心头之恨。”
“怎么她没有跟你说是谁吗?”吕名杰有点心虚地问,随之而来的是深深地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