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怎样了解300万元去向的问题,邓婉莹思前想后不得要领。隔了几天陆明请她吃饭,两人闲聊不意间提起这段公案。陆明想了想,说他或许能帮上一点小忙,过几日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
两人约了在天马律所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邓婉莹特意去早了点儿。正六点的时候,陆明和一名长发美女并肩走进来。
长发美女一见邓婉莹,笑着对陆明说“哟,陆少,忙活半天原来要给我引见的是个美女啊!你不怕后宫大战?”
陆明微笑自若,拍拍她肩膀,对邓婉莹说“婉莹,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人,刘蓉蓉,货箱厂总经理助理。蓉蓉,这是天马律师所的邓婉莹律师。”
一听到货箱厂总经理助理,邓婉莹已经完全明白了。货箱厂有什么大的资金流动,必然要总经理签字。而任何文件送到总经理手上之前,首先得经过助理这一关。
见面客套完毕,闲聊几句。邓婉莹和刘蓉蓉都是职场上摸爬滚打之人,加上陆明在万花丛中过惯,桌上气氛十分融洽。话题逐渐引向那550万贷款案,刘蓉蓉美丽的大眼睛望着陆明,吃吃地笑“我这算不算透露商业秘密?老总拆我的皮怎么办哦?”
陆明起身给两位女士斟茶,微笑道“不过问问你们厂三百万去哪里了,如果是正当去处,你给透露点儿又何妨?现在国家号召企业财政透明制,大项建设贷款的流向并不算商业秘密。”
邓婉莹只说了一句,“其实,法院只会有两个判决,一个是由拖拉机厂还550万,二是由丰华公司承担担保责任。货箱厂总归要拿到钱的,并无损失。”
刘蓉蓉沉默了一会儿,抿嘴一笑“陆明,我还你一个人情罢。”便转向邓婉莹说,“邓律师,那550万到帐时,我们厂就拿了三百万,加上自己流动资金50万,还了前年所借的一年期贷款。”
邓婉莹点点头,脸上依然平静。心内却一阵激动,“以贷还贷”,是违反法规的,哪部规定来着……
念头没有转完,听到刘蓉蓉笑嘻嘻地,“陆明,这次你逃不了,晚上我们一起去crazy club吧,好久没有去哪里high了。”
陆明看看邓婉莹,她恰好低头喝茶,遮住了表情。陆明优雅地浅笑,“刘小姐盛情邀请,我敢逃吗?”
出了餐厅,邓婉莹说律所就在天桥对面,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望着她的背景,刘蓉蓉挽上陆明臂弯,轻佻地笑“陆明,邓律师怎么一点醋都不吃啊。不行了,竟然也有你搞不定的人?”
陆明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你少贫!”
刘蓉蓉侧头打量他,“哟,不高兴了?说真的,我刚一见到你的邓律师,就感觉这女特沉静地坐那儿,太有震慑力了。就是这种女人,才震得住你陆大少!后来一介绍,果然是威风凛凛的职业。”
陆明满脑黑线,伸手揉乱她长发,“就你能吹!快走吧,你不说要去——”
“刘助理!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他们身后诧异地喊。
刘蓉蓉吓了一跳“总经理,梁律师……我,我和男朋友来这里吃饭。”说着她更加挨近陆明。
“那不是……”梁律师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远处天桥上一个窈窕身影,刚才明明看到他们走在一块儿的。
陆明顺着梁律师的眼神,心里一紧,搂上刘蓉蓉的肩膀,“蓉蓉,跟你们总经理道声再见,咱们该去club了。”
金丝眼镜笑哈哈地说“小伙子等不及了,蓉蓉赶紧走吧,下班时间就不管你了。我和梁律师还有事要谈,就这样吧。”
金丝眼镜说完拉着梁律师走进餐厅,而陆明刘蓉蓉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就在这一瞬,天桥上的人顿了顿脚步,回首一瞥,瞥见那相携的两人。而另一边,梁律师也正好抬头,再次望向那身影。
(我想起一首著名的近代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回到律所,邓婉莹坐在办公桌后,卸下了微笑,“小周,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花心大萝卜?”
小周拿着一支笔抵住下颌,疑惑地问“受什么刺激了,不动如山的邓律师?”
邓婉莹有些沮丧,“好男人不帅。帅男人不好。又帅又好的男人是同性恋。又帅又好又不是同性恋的男人都结婚了……”
金三顺看多了……目前仍是单身状态的小周咳了咳,“婉莹,一句话总结就可以了,为什么让我心动的男人不守在我身边?唉,老天,你让好女虚度年华枉作天!”
邓婉莹烦躁地用笔头戳白纸,闷闷道“于我心有戚戚焉。”
小周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从来不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邓婉莹把笔头一扔,“不说了!”
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通知下来,三月二十五号审理丰华是否应该承担担保责任案。邓婉莹在家翻了一个星期的书,终于在《关于城镇集体工业、个体手工业贷款的若干规定》中找到不准以贷还贷的详细法规。
接下来就是寻找直接证据。
邓婉莹到农业银行信用社找到主管,恳请他提供货箱厂资金去向报表或者出庭作证货箱厂以贷还贷。
国人向来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且主管说行业秘密无可奉告,拒绝了她的请求。邓婉莹屡挫屡战,又去拜访了几次。后来接待小姐干脆说主管出差开会了。
这天从银行回来已经天黑了,差不多八点的光景。邓婉莹慢慢步行回律所。忽然阴暗角落处窜出五六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迅速包围了邓婉莹。正在想事情的邓婉莹吓了一跳,抬头挨个打量他们。
一个红头发青年喊,“老大,就是这个女的,我们上。”
此时早已经过下班时间,小区里静悄悄的,写字楼只有三三两两的窗口灯亮着。邓婉莹皱眉退后两步“你们要干吗?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手机要就拿去!”
老大一脸痞样,“邓婉莹是吧,谁要你的钱!我们是代人教训教训你!上!”
一声令下,五六个人一窝蜂拥上来。邓婉莹用尽全力把皮包甩出,砸在一个人身上,“哎哟,臭婆娘,还敢反抗!”
红头发青年一脚踹在她腰上,“警告你,不要再插手拖拉机厂一案!”
邓婉莹痛得弯下腰,跌倒在地上。那些人拳打脚踢紧接着跟上,“叫你找证据,叫你翻案……”
“住手!”“吱”地一辆宝马急刹车在他们身旁,陆明惊怒地跑下来,拉开扒在邓婉莹身上的一个人,一拳揍在他脸上。
“操你娘的小白脸,居然打你大爷……”
“快点报警!”陆明把她护在身后,抵挡住几个人的侵袭。
邓婉莹捡起包,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110.一阵混乱之后,110来了,混混们跑掉了。周围邻居发现出事了,也围出来观望。
陆明被打得鼻青脸肿,西装领带扯得七零八落,衬衫也撕了一大口子。邓婉莹瞅个空子把他拉离人群,狂奔回家。她家不远,上楼开门,找出铁打酒、创可贴,准备为陆明清理伤口。可是脸上的伤还好办,胸背、腿上的伤就有点尴尬了。
邓婉莹推着他说“赶紧把衬衣脱下来,别唧唧歪歪了!我大学时选修急救课,不知道看过多少人体模特。”
陆明疼得龇牙咧嘴,“别摁别摁,我脱还不行吗。”说完手脚利索把纽扣全解了。这时才看清楚肩头、背部一片片青紫。邓婉莹用棉签沾了药酒,轻轻给他揉按起来。
酸酸痒痒的感觉拌着凉意,从一小片皮肤传遍全身。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药酒晃动的声音。陆明忽然觉得心被小猫轻轻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