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赵夏带着殷大红准备到外面去散散心。路过西南速记专科学校门口时，赵夏看到孟思凡正在离校门口不远的一个地方站着，就远远地跟他打招呼。

    “孟老师，一块儿到外面去走走！”赵夏说。

    孟思凡也正好看见了他们。他听到赵夏叫他，出于礼貌，就笑着一边点头一边说：“好！好！你们去吧。”

    赵夏却在原地站住了，说：“孟老师，走吧！”

    孟思凡不好再坚持，就走了过来。于是，他们三个人就一起朝大马路方向走去。

    他们来到大马路上，沿着马路边的林荫道走。路灯还没有亮，微风轻扫着大街，到处是歌舞升平的样子。赵夏心情沉重，两腿像灌了铅似的，只有孟思凡显得很轻松，东看看，西望望，像是在欣赏什么风景似的。赵夏走着走着，就落在了他们后面。这样走了一会，赵夏就不想再往前走了。但刚出来，就叫他们回去，想想又不妥当。无奈，他只好又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起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在他的感觉中，他与孟思凡的关系，除了上次他回家时因为借钱的事有过一次不愉快以外，一直都是比较好的。他尊敬他，因为与丁适之相比，孟思凡显得和蔼、可亲、凡事能够尊重别人。“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事情跟孟老师说一说，总比老是闷在心里，独自煎熬好受啊。”他想，突然来了精神。

    “殷大红，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跟孟老师谈。”赵夏说。

    殷大红正跟孟思凡谈得高兴，突然听到赵夏叫他回去，感到很意外。他看了看赵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就转身走了回去。

    孟思凡预感到赵夏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谈，就在路边树底下背静的地方找了个位置蹲下，说：“赵夏，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谈就大胆地说吧，我一定尽可能给你排忧解难。”

    赵夏就在孟思凡旁边蹲了下来。他犹豫了犹豫，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很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我跟方慧华谈——谈恋爱的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啊！”孟思凡装作很惊讶地说。

    “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看出一些的。”赵夏说。

    “哦，看是好像看出一点。”孟思凡犹豫了一下，说，“你们已经谈了多长时间？”

    “要说真正谈，时间并不长。”赵夏说，“但是，现在丁老师在干涉我们。”

    “是吗？”孟思凡说，“难怪现在在办公室看不到你们在一起了。你们年轻人交往正正当当，丁老师干涉是没有道理的。”

    孟思凡的话使赵夏一下子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他的情绪就激动起来了：“就是嘛！他叫了很多人严密监视我和方慧华，不准我们交往。方慧华逃他一节课，他要发怒；明明知道方慧华在学习，却要她去汉江照顾他；晚上睡觉要叫方慧华给他洗脚，早上天没亮就要方慧华给他烧汤圆，只要方慧华有一次服务不周到就发脾气，方慧华是学生，不是他的佣人，他有什么权利叫方慧华这样做？！刚才，说实话，我恨透丁老师了，我甚至希望他马上去死。方慧华说，她每天天不亮听到丁老师在床上叫她的声音，就像听见魔鬼叫她一样，害怕得在床上打滚。孟老师，你想想，如果是以前，你们学校没有开课，叫方慧华去照顾一下他还情有可愿，可现在你们学校已经开课了，他有什么权利要方慧华到汉江去照顾他？！”他激愤地像连珠炮似地向孟思凡轰去。

    孟思凡万万没有想到赵夏文静的外表下，竟然埋藏着对丁适之如此刻骨的仇恨。他惊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安慰他说：“去都去了，就算了嘛。以后不要让方慧华去就是了。”

    “去不去都是其次的事，我只觉得丁老师作为一个老师太不应该了。”赵夏依然愤愤不平地说。

    “那么，你是打算跟方慧华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孟思凡突然问。

    “是的！”赵夏犹豫了一下说，但他立即明白自己说了一句假话，“可是，你知道我现在多么痛苦啊！”

    “如果你觉得方慧华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你就应该珍惜。丁老师这种做法不对，我肯定会支持你们的。他不准你们来往，你们可以暗地里来，递纸条或者干脆用速记符号写。你们的这种处境我很同情，精神上的折磨是巨大的。”孟思凡说。他显然忘了丁适之恰恰是搞速记教学的。

    赵夏没有去纠正他的失误，当然也没敢把更多的心里话说给他听。他们又谈了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话，看看天色已晚，就回去了。但这次谈话显然减轻了赵夏很大的思想负担，也使他平添了对孟思凡的一分敬意。为了表示感谢，赵夏第二天专门买了一瓶酒送给他。

    当他们再次出去散步时，赵夏才把自己准备跟方慧华分手以及方慧华失身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思凡。

    “孟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希望你绝对保密，不要透露给任何人。”赵夏十分郑重地说。

    “你相信我嘛。”孟思凡显得很诚恳地说。

    “方慧华曾经告诉过我，她失过身。她好像又说，如果不到成都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没有细问，但是我估计可能是她在家乡谈恋爱的时候，因为年轻人一时的感情冲动造成的。那天在公园里，我们谈到一点多，当时她问我会不会原谅她，我为了安慰她，说我会原谅她的。她就说，如果到时不原谅她的话，她就跳河自杀。一个受过心灵创伤的人，我真不忍心再给她添加痛苦。要是她是第一次谈恋爱，就好办的多。我一直不敢说分手，我怕她精神上受不了这个打击。现在，又出现了丁老师干涉的事情，问题就更加复杂了。方慧华等于是受着双重的精神压力。不然的话，我和方慧华有可能已经分手了。因为丁老师以前并不知道我在跟方慧华谈恋爱。”

    孟思凡听完赵夏的话，突然严肃地问：“你对我说实话，你跟方慧华有没有做过越轨的事情？”

    “孟老师，这一点，我敢以我的人格做保证，绝对没有。”

    “那你知道方慧华失身的详细情况吗？”孟思凡缓和了一下语气问。

    “我没问过。那次她本来想告诉我的，但我叫她不要说。她说会到毕业的时候写给我。”赵夏说。

    “你能不能做做方慧华的思想工作，叫她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

    “这肯定不行。”赵夏说。他觉得孟思凡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同时也没有这个必要。

    孟思凡沉思了一会，说：“方慧华这个姑娘确实是很不错的一个人，长得也漂亮，但我觉得，她无论在人品、才学等各个方面都比不上你。如果你确实不想跟方慧华谈下去，你就采取慢慢疏远的办法，我可以帮助你。不过，要是以后方慧华知道是我把你们拆散的话，她一定会恨我，但我不怕。”他停了一下，突然问，“你在家里没有女朋友吧？”

    赵夏的脸红了一下，说：“没有。”

    起风了。他们开始往回走。

    “孟老师，说实话，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不行了，我会毁了我自己。你看吧，这么长时间来，我几乎没有一天好好地去上过课。可恨丁老师，要不是他出来干涉，我自己就可能已经处理好这件事了。昨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对你说出来的。真把丁老师恨死了，我连最粗野的话都骂出来了。”

    “是的，是的，你应该离开方慧华。以后，你就多看看书，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去。”孟思凡说，看看已经快到学校跟前，又补充说了一句，“刚才你跟我说的这些话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赵夏说，看了孟思凡一眼。因为他正好也想跟他说这句话，听孟思凡这一说，也就放心了。

    赵夏跟孟思凡分手后，还没走出几步，赵夏的心里又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