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适之离开成都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这个消息让赵夏感到非常突然,但也十分安慰。
让赵夏感到突然的是,就在几天前,丁适之还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成都,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呢?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丁适之终于听从了他与孟思凡的话离开了成都,局面终算可以安定下来了。但他并不知道,丁适之实在是无奈之下不得已逃离成都的。
此后几天,孟思凡马不停蹄地找准备闹事的每个学生谈话。最后,二十几个不愿意走的学生,只剩下九个继续留在学校自学。他们或是回家后不好向父母交代,或是另有所图。像李四宝,随着学校的解散,他的校长梦也彻底破灭了,一再说要走,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赵夏到周继勇和孙静海的房间里去。他实际上是因为无聊,顺便去他们的房间坐坐的。没想到他刚走进他们的房间,就发现方慧华已经在他们房间了。原来,方慧华是专程为周继勇和孙静海送她礼物的事情来答谢他们的。
周继勇见赵夏进来,立即站了起来,兴奋而又热烈地说:“赵夏,来!来!来!你来得正好!方慧华刚刚说,她平时最讨厌戴眼镜的人,可偏偏又爱上了戴眼镜的人。”
“周继勇!”方慧华喊了一声,想制止他。
周继勇却已经把话说完了,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赵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方慧华,顿时感到十分难堪。他不敢正眼去看方慧华,只好无奈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正如我哥哥说的,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想忘掉,可又偏偏忘不掉。”方慧华忽然又很伤感地说。
“就是嘛!”周继勇嬉皮笑脸地说,一边说一边又唱又跳起来,“小城多可爱,温情似花开。悠悠春风迎桃李,雨露尽关怀。”
方慧华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
周继勇唱完,转过脸对方慧华说:“来,欢迎方慧华先生给大家唱首歌!”
方慧华苦笑了一下,说:“我不会唱。”
“不!今天一定要唱。”周继勇说。
“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孙静海说。
“对!或者就唱你生日那天唱过的那首歌。”赵夏说。他本不想说话,但此刻也插嘴了。
经赵夏这一说,方慧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嗯,好吧,我唱一首歌,这首歌某些人听到过了,但某些人可能已经忘了。”说着,她看了看赵夏。
方慧华唱了起来:
在小时候
在小时候
月儿弯弯照着我
多年以后
你向远走
远在梦中——
“——呼唤我。”赵夏接着她唱完了最后三个字。
方慧华立即嗔怒地瞟了赵夏一眼,想骂但没有骂出来。
“好!好!‘某些人’没有忘记。”周继勇赶紧站起来拍手说。
房间里的空气更跃了。
因为四个人都还没有吃早饭,周继勇就提议大家一起上街到饭馆里去吃饭。他们就相跟着来到一家小饭馆。饭端上来的时候,周继勇率先说话了:“来!庆祝我们第一次和方慧华一起吃饭。”
“也是最后一次。”方慧华平静地接过了话题。
此语一出,赵夏不由得心头一震:“莫非她真有了轻生的念头?”他立即感到问题严重了。
周继勇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不!怎么是最后一次呢?中午饭我一定要请你一起吃饭。”
赵夏也说:“是呀!怎么能是最后一次呢?”
在一种十分异样的气氛中,他们吃完了早饭。结完帐,赵夏对周继勇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跟方慧华好好地谈一谈。”
“对,你一定要做好方慧华的思想工作,刚才我几乎把眼泪都掉出来了。”周继勇说,他们就分手了。
赵夏和方慧华默默地一起来到锦江大桥。在锦江大桥的护栏边,他们站了下来。
在一阵默默的对视之后,赵夏开口了:“方慧华,你现在还在恨我吗?”
“不恨!恨什么呢?这就是命。”方慧华平静地说。
“是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恨我,但也不是什么命不命的事情。你曾经说过,当初你追求我的目的是为了摆脱丁的纠缠,而现在我已经帮你做到了这一点,说明你并没有爱错,我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赵夏直率地说,这才把那天想对她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方慧华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埋下了头。
“不过,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也很痛苦。”赵夏继续说,“但是,我难道就不痛苦吗?说实话,我内心的痛苦起码比你多三倍,难道我就不活了吗?不!不是!我还是要活,而且还要好好地活。生活是公正的,而且也很美好,你看——”他指了指江面上正在划船的一对对情侣,“他们生活得多么幸福啊。”
方慧华就顺着赵夏指的方向把目光转到了江面上。是啊!世界是如此平和,如此可亲可爱,谁能说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是不幸福的呢?
赵夏接着说了下去:“现在,如果有人要我跟你结合,可以说并不是什么很勉强的事,也许在我们结合的一年或几个月里,我们可以生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但是更长一些时间呢?如果仅仅是为了丁这件事,我可以一辈子原谅你,因为你是无辜的,但比如说某一天,我因为工作中发生不快,回来对你发了脾气,你肯定会认为我虽然口头上说原谅,而心里并不原谅,渐渐地产生隔阂,继而给双方都带来痛苦。如果说我自私,是的,方慧华,我承认我是自私的。第一,我只能够救你一个人,却不能够去救其他姑娘。第二,我跟你分手,因为我只想保留我们之间的这一片真情。我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掉,那天我要你的那张照片,主要是它带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印像。”
“可是,只要我们相互理解呀!”方慧华终于插了一句。
“对!不过,这说起来容易,但现实中也许做不到。我认为,与其车到山前,倒不如另辟溪径,如果有人破坏了这个印像,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沉默,长久地沉默。赵夏看着方慧华,她在激烈地思考,但情绪明显地好转了。
“你觉不觉得我是一个事业型的人?”赵夏问。
“当然是。上次你回家前一个晚上,我听殷大红说,你为书稿的事忙到早上五点钟。”方慧华说。
“是呀!所以我不想让我们的事情妨碍了我的事业。我只能选择这么做。”赵夏说。
“好吧,祝你前程远大!”方慧华脸带讥讽地说。
“谢谢。”赵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后,你叫我哥哥好吗?”
“你配做我的哥哥吗?” 方慧华反问。
“我一定尽力。”赵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