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勇要回家去,他到赵夏的房间里来向他告别。
两支燃着的烟在指间缓缓地冒着烟雾,周继勇和赵夏肩并肩站在窗前。窗外是黑沉沉的夜空,赵夏用一只手轻轻摆弄着探了半个头进来的那株无名花,心中有无限的感慨。良久,赵夏说:“我真是没想到!在那种时候,孙静海竟会做出那样的事。”
周继勇立即明白赵夏指的是孙静海向丁适之告密那件事。
“是的。那天下午见到他时,我就觉得他有些不正常,说话咕噜咕噜的像有些心慌。” 周继勇说着,难过起来,“我很后悔自己没有帮到你们什么忙。”
一切都十分清楚了。赵夏的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落。他的脑海里十分清晰地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喝酒时的情景,而且也仿佛看到了孙静海当时是怎么去出卖他们的。但他很快打断了周继勇的话。
“不!”赵夏说,“我理解你,你是正直的。”
“我也理解你。”周继勇说。两颗心瞬间就完全沟通了,两双手也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赵夏感到一阵温暖全身的理解和幸福。周继勇接着说:“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们同学就都觉得你是一个可敬佩的人,无论是思想、为人、才学等各个方面。”
播种友谊不是简单的事。而要使友谊之花盛开不衰,则更是难上加难。要想在社会上做人,要想与别人长期相处,要想得到别人的尊敬,那么请你记住一点,那就是永远真诚地对待别人和朋友,而不是欺骗、玩弄和利用。有些人看上去朋友很多,但其实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们靠花言巧语起家,靠虚情假意蒙人,但是,他们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夏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周继勇回过身,充满惆怅之情地自言自语说:“等我回厂的时候,厂里的人又会说,马雅可夫斯基回来了。”
“唉!”赵夏一声叹息。
周继勇要回房间去。赵夏问:“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呢?”
“可能很早,五六点钟。”
“好,我送你们去。”赵夏十分真切地说。停了一下,又说,“要是我睡着醒不来的话,你叫一声我。”
“好。”周继勇说。
第二天,当赵夏醒来时,天已大亮。他赶紧起床,直奔周继勇的房间。房东半路叫住了他。
“赵夏,昨晚很早有人叫你,我骂了他,说人家正熟睡呢。”房东说。
“啊?!”赵夏一惊,看了一眼房东,继续向周继勇的房子走去。早晨,一切都十分寂静。他推了推周继勇和孙静海住的房门,没有人声,又赶紧走到窗前,一把拉开闭着的窗户,顿时呆住了。屋内空荡荡的,已是人去楼空。他像是猛地失去了依靠一样,被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包围了。
几天以后,赵夏到西南大学去讲课,碰到了徐云平。
徐云平告诉他:“方慧华来见了我。她哭了,说:‘丁适之一个打击,赵夏一个打击,两个打击相比,后者更重。’我说:‘是的,方慧华。但是如果这两个打击你都能承受,你就是最坚强的人。’”
听了徐云平的叙述,赵夏感慨地不知说什么好。分手的时候,方慧华没有在他的面前流过一滴泪,并且装得无所谓,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她所受的冤屈和痛苦有多么沉重。
很久,徐云平问赵夏:“赵夏,听说你要回家?”
“我在他们面前是这样讲的,不过我心里并不打算马上回去,因为我的课程还没有讲完。”赵夏说。
“对,你应该教好书,用事实回击一切流言蜚语。”徐云平说。
“我会的。”赵夏说。停了停又说:“说实话,要不是我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我就会立即回家去。在这个环境中,我满眼看到的都是痛苦,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它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
“这也难怪。”徐云平感叹地说,“我已经向市教委反映了丁适之的问题,教委很重视。冯校长是被蒙蔽了。对方慧华,你还是应该鼓励她,你可以对她说,尽管已经分手了,但你还是会站在公正与正义的立场上说话的。还有,前天,丁适之也来见了我,他先叫李四宝来问我,说可不可以让他见见我,我最后同意了。我当着丁适之的面对李四宝说,你好歹还是个人,不要再跟着害人的畜生去害己了。丁适之对我说,方慧华的哥哥到他的房间去向他索要两千元钱。这件事你回去后就替我去问问方慧华,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嗯。”赵夏答应说。尽管他已对方慧华说明,五年之内不要见面,但他的敏感使他意识到,丁适之想利用这个时机集中力量狠狠地打击方慧华。
赵夏讲完课回到自己的住地,顺便走进办公室,刚好丁适之在。赵夏把丁适之叫到了他的房间,一种责任使他想帮方慧华一些忙。
双方坐定,赵夏态度严正地对丁适之说:“叫你来,我是想忠告你一句话,任何情况下,你千万不要来打我赵夏的旗号,如果说因为我跟方慧华分了手就因此说,你看,方慧华是多么坏的一个人,赵夏都不要她了,那么,到时候我会站出来说话的。我希望你不要给方慧华施加任何压力,不然,方慧华一定受不了这重重打击!”
丁适之非常认真地听着赵夏说话。赵夏说完,他突然问:“方军前天晚上到我的房间里来,向我要两千元钱,你知道吗?我已向公安局说了。”
“我不知道,但我也不能肯定地这样相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方慧华曾经给汉江的李磊写过一封信。”
丁适之马上表现出惊恐的神色,但又立即掩饰住了:“你写的?”
“不是。”赵夏说。
“我立即回汉江去,万一情况不好,我就闹到她家里去。”丁适之说着,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夏动身到西南科技大学去。他预备方慧华会给他一个难堪。
门开了,方慧华惊异了一阵,很高兴地迎接了他。
赵夏就在方慧华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你哥哥呢?”他问。
“实习去了。”方慧华回答。
“什么时候?”
“三天前。”
“三天前?”赵夏心头一惊。也就是说,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孤单单呆在这里。“方军啊,你怎么就这样放心啊!方慧华真是太可怜了。”他心里想,他觉得自己应该鼓励她,太对不起她了。他拉过她,搂住了她的肩。
“这几天你住在哪里?”赵夏问。
“我就住在这里。我怕在那边住会无缘无故地惹怒人,反正哥哥去实习了,我好清静清静,理一理头绪。”方慧华说。
一阵沉默。赵夏开始把话引入了正题。他说:“我今天来,实际上是徐老师叫我来这里的,她要我来问问你哥哥向丁去要两千元钱的事是不是真的。”
方慧华一下子盯住赵夏,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敢肯定。”赵夏实话实说。
“那么,当初丁适之说我们要诈骗他两千元钱,然后远走高飞,也是事实吗?”方慧华说。
赵夏笑了。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又跳动在了一起。空气很闷热。他们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许久,赵夏说:“要是现在我提出来的话,你怕吗?”
方慧华迟疑着。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觉得回答“怕”或者“不怕”都不合适,想了好一阵,她说:“有点怕。”
一阵沉默。赵夏突然紧紧地拥抱住了她,他内心的血液奔流着。他想给她以安慰,他想补偿他欠她的那笔巨大的感情债!
“那天,我以为你一定会主动的,但想不到你会那么坚决地拒绝了我。当时我咬着嘴唇,差点泪都流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想,你之所以与我分手,也有那天的因素,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