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劣徒一个人就耗了他大半心力,有时简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相处越久,他越是觉得这丫头性情纯真、为人热心,外表虽然恶劣,但心肠却是极好的,而且他也愈发相信蚂蚁是上天派来帮他的,怎么舍得她出事呢?
“老黑,我知道你疼爱这个丫头,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她虽然顽劣,却是道术奇才,往往不经意间就能突破其他弟子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为。第一次把她关起来,她很快学会传心术;派她去取真火石,她就练出了真气罩;带她去了回无穷山,现在连御气飞行都会了;把她用连连看困住,不出六天,她就能摆脱禁制。试问,本门中谁做得到?我本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没想到她闯下如此大祸,不得不把她放走。”
“可是师兄,蚂蚁她不是可以以银代罚吗?何必——再加上那些条件?”
“老黑,你怎么还不明白?”白沉香皱紧眉头,“这么轻易取消了她的处罚,这丫头会如何?只怕会得意洋洋,越来越轻狂惹事,难道要等她捅破天吗?再者,免罚于她,她就要回到云梦山来,牛师兄和王平怨气未消,一定会针对她。她吃了暗亏,你不心疼?倘若她不吃亏,只怕能闹出更大的事来。所以,暂时还是让她待在外面吧。”
哈大叔一想也对,觉得还是掌门想得周到,但一想到虫虫一人在外,最近局势又不怎么太平,实在放心不下。
白沉香看出师弟心思,忙道:“我会派其他七剑弟子盯着她的,为了避免那七个老实孩子给她带坏,我轮流派他们去。小乙才和她走了一趟,现在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了。哼,这劣徒!”
老黑想起虫虫诡计多端的样子,不禁想笑,但与此同时,心中又淡淡地浮现出另一个倩影。
“你也别以为我只是让她在外面躲清静,她得多赚出些钱来,提防北山王又出什么名目。”白沉香压下心中对人道之王的疑虑,继续道,“让她去办事也是真的。这丫头不肯好好修炼,往往在逃命时才能迸发出能量,所以干脆让她以行代修,顺便让她看看十洲三岛,别总着三不着两的,不知道”愁“字怎么写。”
“她行吗?”哈大叔还是不太放心。
白沉香冷笑,但怎么看怎么像是气的,“行吗?哼,到了保命跑路的时候,全天门山的人也没她行。对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一个月内必须找到她。”
“聚窟洲。”哈大叔老实答道。
“她不是真的与花四海有情,跑去找那魔头去了吧?”白沉香大惊,心里觉得被什么烫了一下。
仙魔之恋有什么下场,他看得最清楚,老黑难道不懂吗?蚂蚁是八剑弟子之一,手中之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更是与妖、魔两道的人不能有丝毫瓜葛。这丫头心思活泼跳脱,门户之见几乎没有,而且冷眼看来,和花四海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这可怎么办?
哈大叔双手猛摇,“她不是去找花四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蚂蚁遮掩,“她只是觉得你不会去那边追她。师兄放心,当年的惨剧,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白沉香一向信任哈大叔,因此略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于是道:“好,既然她在聚窟洲,明天我就亲自去抓她,倒看看她要怎么跑!”
白沉香这边咬牙切齿,虫虫那边却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创业大计,不知道她的钱早就被人惦记上了。而已经到了流洲的花四海,正独自坐在悬崖峭壁之上,俯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夜空像一匹没有尽头的深蓝色绸缎,远远地铺展开,大片大片地撞进人的眼睛。白晃晃的月光衬得星光黯淡,却大方地洒了那个孤独的男人一身,映得他周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他如岩,不动分毫,无视身后半山坡上的点点火光。那是跟随他而来的魔道教众,在马小甲的安排下安营扎寨。整个营地布阵合理、进退有度,别人都道魔道中人是好勇斗狠、不服管教之辈,可他手下的魔军却比北山王的铁军还要军纪严明、铁骑萧萧。
他略低下头,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凌厉,像一把把突然伸出的利刃,把夜空割成一块块的。只不过观赏角度略有不同,宁静的夜色就全变了,就连月光也冷了起来,淡漠地照耀着他脚下的绝谷,满目再没有旖旎春色,反倒是充满了肃肃的杀气。
魔道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占据聚窟洲和流洲两处苦寒之地。但自从他统一三十六天罡后,世人就只知聚窟洲而不知流洲。
他最初统一魔道,只收服了三十六天罡,因为他不屑七十二地煞的行事风格和微弱武力,可是当通天塔没有建成,他决定走另一条艰险之路时,所有的助力他都需要,哪怕低微到只能做踏脚石。
流洲多山,易守难攻,如果熟悉地形的人深藏进崇山峻岭,外人是很难找到的。他不想杀戮本道中人,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一踏入此地就发出了魔王令,给了七十二地煞两条路。
第一,放弃本门派,归并进魔道一宗。
第二,死!
没做魔王之前的他,只是游离于魔道各门派外的一个普通修魔人,没有任何威信和声望,所以要一刀一剑打回他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