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妖不闪不避，笑得无比美丽，“是啊，魔王殿下有大事要做，照理应该快回魔道总坛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不管凤凰姐姐信与不信，我都知道魔王殿下身在何处。”

    “在哪里？”

    “茱萸镇。”

    “笑话，我王去而复返？”

    “凤凰姐姐，想必你知道当时出了一场山上滚石的事故，有一块大石落到了镇中。不瞒你说，那怪石正是天门派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凤凰倒吸了一口凉气，魔王和西贝的种种可疑行径一瞬间有了解答。仔细回忆，自己当时也觉得奇怪来着，但一时没有理会，现在脑海中才恍然想起那块石头上有一丛红草，不正是那贱丫头的古怪头发吗？原来如此！

    怪不得王会突然不耐烦，要离开茱萸镇，甚至言语间和龙老大很不客气；怪不得他才到青萝镇又立即离开了；怪不得西贝说话遮遮掩掩；怪不得她心里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感。

    “她是仙道派来破坏我们魔妖两道联手的吗？”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妖王龙老大也是这么怀疑，所以在魔王殿下走后，以我妖道特殊的星月阵困住了那贱丫头。不过还没等抓来审问，魔王殿下居然不顾安危地闯进了阵里。”

    那男妖故意说得轻松优雅，仿佛是在和别人讲解戏文一样，可是他特意加重了“不顾安危”四个字，就好像四枚钉子，牢牢把凤凰的心钉在了绝望的空地上。

    “原来龙老大没安好心，早就想胁迫我王就范，居然设了陷阱。”凤凰脸孔雪白，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在了一起，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却不能在这个妖怪面前表现出无助，让他抓住自己的弱点，于是只能措辞激烈地指出妖道的居心叵测，借机抢占上风。

    也许，他们是想扰乱魔道内部的团结。也许，他们说的王和那贱丫头的事也是故意挑拨离间的呢？

    她之所以当上女军师，不是因为她足智多谋，而是因为她把修罗微芒管理得井井有条，更因为她精研各种阵法，所以这男妖一说，她立即意识到先前的种种不对劲儿之处。

    只是星月阵是潜藏着的，没有启动之前，以她的法力不足以发现，这才出现疏忽。现在这男妖说王和那贱丫头在阵里，是真是假呢？如果是真的，她是要去救王，还是要间接弄死她的情敌呢？以王的本领而言，那什么星月阵根本不足为虑，可是真到了生死关头，王会不会丢下那贱丫头？

    王有大事要做，对那贱丫头若有几分好感只怕也是一时之意，生死关头应该会先顾着自己吧？这样的话，也许她应该助妖道一臂之力，让那个阵更凶险些。这不是背叛魔道，而是为了王好。他是做大事的人，要毁天灭地、颠倒乾坤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而荒废了前途？

    “两派相争，魔王强大，本道也是做个防御，并无二心。魔王殿下和众位道兄在镇内之时，我老大不是没有启阵吗？”男妖道，“现在多说无益，只请问凤凰姐姐是否要看魔王殿下和那贱丫头在阵内的情形？”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凤凰怀疑地皱紧眉头，“我王不在，道中之事自有西贝大人做主。”

    男妖哈哈一笑，“我们老大是女人，自然觉得和女人说话亲近些，何况凤凰军师对魔王有情，我们老大岂会不知，不过想送姐姐一份人情，日后好方便办事，有得罪魔王殿下之处，也有人可以帮衬一下。再说魔、妖本是一家，我们老大也不想看魔王误入歧途，和仙道扯上什么关系。不过，如果凤凰军师坚持要向西贝大人言明，我这就撤了妖障，找西贝大人禀告去。”

    “慢着。”看那男妖欲撤妖障，凤凰心中对王的怀疑终于战胜了对妖道的戒备，“给我先看。”

    “请凤凰姐姐撤剑。”

    “你是谁？报上名来。”

    “见笑了，我是妖道中的无名小卒，名孔雀。”

    孔雀？这个比美人还要美三分的男人，尤其那双眼睛，简直是夺魂摄魄。

    凤凰慢慢收回软剑，情不自禁地盯着孔雀的眼睛，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力急速流遍全身，使她懒洋洋地无力，只喃喃地道：“哪里，从哪里能看到我王？”

    孔雀笑了，那笑容依旧美得能令人屏住呼吸，却显得分外恶意和嘲弄，“凤凰姐姐，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行了啊，我修了千年，修的就只是这一双眼睛，百羽翠芒也不过是庸俗的外物罢了。”

    凤凰“唔”了一声，没有回话，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孔雀的碧潋眼波之中。

    荒镇，妖火，黑暗的街道，群魔乱舞，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这纷乱凶险中慢慢地走着，那样镇静高傲、霸气凛然，群妖的攻击仿佛只是跳梁小丑在徒劳作怪。

    她心头一热，几乎呼叫出口，那身影那么熟悉，就算死去也无法忘记。那是她凝视过千年的，每一次战斗，她都站在他身后，为他守护，也崇拜地垂首。

    只是，这个占据了她全心的男人右手握着冰魔刀，左手却挽着一个女人，果然是那个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他为那女人亲历险境，他为她阻挡蛇群，他拥着她躲避危险，他允许她接近他、抱着他、亲吻他，甚至宁愿自耗法力为她幻化出一场飞雪，凝成雪龙以保护她免受攻击。这样的好，他未曾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即便是跟在他身边千年的她，也从未见过他一丝这样沉默的温柔。

    眼泪滚了下来，比夜风还要冰凉。心，零落成尘。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潜藏在心底，这时候没有预兆地疯狂涌出，却一下子成灰。

    原来感情真的不是用时间可以衡量的！原以为待在他身边最久他应该可以懂她的心，原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原以为悠长的岁月后她就可以得到他哪怕一眼的眷恋，可意外发生了，他遇到了姚虫虫。

    那个下贱的丫头出现在十洲三岛不过一年，和魔王见了也没有几面，却可以让冷漠如冰的王付出这么多不经意的关怀。她有什么好？相貌？身段？武功？法术？还是真心？姚虫虫没有一样比得上她，为什么却可以让王的眼睛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会妖术吗？虽然她是剑仙，但看她那头发色，是妖物修仙也说不定？否则，为什么王会动心？或者王有什么大计，只是利用这个女人而已？可是王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利益而出卖自己的感情？

    动了心吧？看样子，他一定是动了心的！那她怎么办？这千年的守候不能是一场空啊。

    “看到了吧？凤凰姐姐，魔王很回护那个贱丫头。”孔雀再度火上浇油，“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他一眨眼，瞳孔中出现另一番景象——无穷山上，魔王为救姚虫虫，千钧一发之际拔出了代替裂地石的冰魔刀。

    原来，他是这样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