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空,万里无云,这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如此到得夕阳斜山,群鸟归巢之时,忽听天边一声雷响,空中骤起狂风,少顷,墨云翻滚,争相逐日,眨眼间便将一轮红日吞噬殆尽。
忽地,一个五彩光球破云而出,迅如闪电,灿若明霞,笔直地冲向人间,及地之后便没了声息,也不知落到了何处。
与此同时,乌云散尽,红日复出,霞光铺满神州大地,那个光球竟如同没出现过一般。
中原百姓亲眼目睹这一景象,大为惊异,邻里乡亲奔走相告。一时间,大街村圩流言四起:有人说,出此异相,人间定有妖魔现世,为祸众生,天下太平之日去矣;亦有人说,此乃天帝赐福,为大吉大利之兆;更有人说,光呈五色,华丽无匹,又是由天而降,想是天界仙人私恋凡尘,偷偷下凡来了。
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世间修道之人甚多,闻及,多次探访,十数年下来,却终未寻得蛛丝马迹,此事之后便不了了之。
※ ※ ※
翠屏山地处西南,有大小山峰不计其数,绵延千里。山间终年雾霭蒙蒙,不见天日,是以多生猛兽凶禽,毒烟瘴气,因而外人从来不敢深入其中。
在山外的小溪边有一个村落,住在其中的皆是猎户樵夫,全村才不过三十来户人家,平常多以附近山坡上的兽皮、柴和作为日常供给,生活虽说清苦些,到也与世无争,过得无忧无虑。
只是这一年村中遭到大变,村民赖以为生的溪水,不知从何处漂来了一具腐尸。当时未曾有人在意,只将那尸体打捞起来,好生埋了,仍一如既往的取溪中之水,浣衣洗菜,做饭烹汤。
然而到了第二日,村中却有老人、孩童生病倒下。病者口齿不清,浑身臊热,且脸上腿上长有红斑,村人以为中邪,纷纷在家焚香祷告,祈求平安,却一无用处。
村人百思不得其解,待到第三日,又有人相继得此症状,他们这才醒悟,知道这些人是染了瘟疫。
这一下非同小可,村人尽数得知,无不痛哭凄然,料想当日所捞的那具腐尸,携有瘟疫,顺流漂下时,已将整条小溪污染了,只是人有老幼强弱之分,因此发作时间也有了先后。
要说这瘟疫乃是民间一大恶疾,传染极快,几乎无药可救,中者少则十五日,多则一月以内就会死去,死时全身溃烂,惨不忍睹。
在此恶疾缠绕之下,他们只待默默等死,但念及溪水所到之处,还会有人畜遭殃,心中万分不忍,当下村中的青壮年纷纷出动,用石块将溪流断开,另挖了一条渠道,引着溪水淌向别处。
如此过了五日,村中一百二十几人尽皆倒下。就在众人奄奄一息之时,忽然来了一个江湖郎中,一身衣衫捉襟见肘,背一条布褡裢,摇着钹铃‘叮叮当当’地踱进了村。
村人怕将瘟疫传染给他,都避让进屋。郎中不解,站在屋外询问,村人在屋内将事情原由一一告之。郎中闻及此事,大为感动,甘愿以身犯险,尽心为众人调治。
但数日下来,病人情势却不见好转,郎中久治不愈,也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一天傍晚,郎中来到村中体格最为强健的王猎户家,拿出一枚褐色丹丸,叫他服下后便往翠屏山深处,寻找千年的成形老参,说是有了老山参做药引,众人皆能得救。
王猎户闻言大喜,当即服下丹药。盏茶之后,只觉得力道大增,体轻如燕,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一般。心知这粒丹药必非凡品,于是拜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响头,以谢赐药之恩。
那郎中受他几拜,叹了口气,道:“这粒丹药虽能强健体魄,驱除瘟疫之毒,但却不是什么仙丹妙方,与玄门正宗的灵药相比,根本不足为道。”
他说这番话,言下颇有自嘲之意。但王猎户惊喜交集间,哪会听出这么许多,一心只记挂着家人的安危,复又跪倒,央求道:“神医,你老人家既然救了我,何不再赐几颗灵丹,多救活几条性命罢,也好让你老人家多攒些功德。”
郎中斜睨他一眼,冷笑道:“积累功德?那又有什么用,成仙么?嘿嘿,世人只道做神仙有千般万般好,哪知只有尘世间才最为逍遥。再说,我这丹药虽说不上是稀罕物,却也得来不易,岂是说赐便赐的?”
王猎户万没料到这郎中性情如此古怪,说翻脸时便翻脸。一怔之下,再也不敢提及舍药之事,只连连道:“既是如此,那我现在就去山里找那老山参,回来之时还请神医设法相救。”
郎中面色已有好转,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成!我向来立有规矩,不在同一处耽搁超过五日。现今已是第四日了,若要等你回来,岂不破了我的规矩?这里有张药方,你若能回来,照着上面配药便是了。”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
王猎户稍一犹豫,跪着接了,悲声道:“您的大恩,我们全村无以为报,只盼着……”
郎中未等他说完,伸手一挥,道:“尽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转身看了看榻上的病者,说道:“他们还剩个七八日光景,能不能活命,全靠你自己。”
王猎户一听此话,急忙奔至榻前,见父母妻儿气若游丝,瞳孔涣散,已然处在弥留之际,不禁泫然欲泣。又念及此去生死未卜,更不知找不找得到那千年老参,只怕是灵药得来之时,亲人业已不在了,不由得越想越悲,竟落下几滴泪来。
那郎中也不劝他,只淡淡的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若是要死了的人,哭也没用。你还是快些上路吧,兴许早些回来,还能救回几条人命。”说完最后几句话,人已飘然去了,声音亦是从远方悠悠传来。
王猎户抬头看时,早没了郎中的影子,心中大为惊讶,猜他定是得道高人,不然哪会这般神出鬼没?思绪甫定,不敢再有迟疑,忙去灶间拿了些水米放在榻前,再跑去别户人家照样做了。
如此一家一户忙了个通透,回来时天已见晚。他朝老爹老娘拜上几拜,又在妻儿额前吻过,这才转身走到里间。从壁上取下一把长弓,一柄钢刀,背起数十根羽箭,含着热泪出了家门,径自往茫茫大山疾奔而去。
山脚是在村口南面,几步路程便到了,抬头望去,只见山势峭拔挺立,乱石遍布,到也很是难走。王猎户平常靠打猎为生,这点山路自不在话下。他抽出钢刀,扎紧了衣裤,越溪攀岩,披荆斩棘,不一会已到了山顶。往回俯瞰村庄,只见村里死寂一片,在暮云烟雷笼罩之下,显得隐隐约约。
匆匆掠上一眼,便自回了头,继续往深山行去。虽是下山之路,不需花大力气,但这面的山石大不相同,全都结着一层白色颗粒,也不知是何缘故,上面草木不生。山石裸露在外,经受了千万年的日晒风蚀,早已松脆不堪了。脚刚一踏上,碎石便纷纷剥落。好在他对这一带轻车熟路,还找到些捷径,少走了很多路程,仅过半盏茶功夫便到了山脚。
如此翻过几个不算太高的山头,夜色已完全覆盖下来。一轮圆月挂在东天,远处的树丛枝繁叶茂,月光洒落,地面星星点点,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闪耀。
王猎户不暇多想,只顾着往山里猛赶。其实这边早过了村人日常狩猎的山头,更是从未有人到过。放眼望去,皆是灌木藤萝,苍松巨柏,层层叠叠,不知何处才是尽头。正走着,忽听得嘶嘶的声响。王猎户猛地转过头来,只见树叉上突然倒挂下一条大蛇,五彩斑斓,昂着头颈,吞舌吐信,模样万分狰狞。这些蛇兽久居深山,虽然不乏天敌,却终究没有人类来捕它,因此数量颇多,也甚为凶恶。
王猎户一惊,举起钢刀便将那蛇头斩飞,而蛇身只扭动几下便僵了,啪嗒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他腹中刚好饥饿,上前拎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