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这封是我用了四小时完成的最终书信,从零点到四点,在我床下丢了无数手稿,我尽了全力克制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加注任何真挚感情说完了最后对他说的话。被我丢弃的手稿,都加上了太多不舍的情绪,写着写着就写了很多爱你的词藻,写着写着就印了很多滴想你的泪水,我狠狠地把它们揉成一团丢到地上,为什么会这么没用,不能让你看到那些爱你的痕迹,更不能让你看到那些想你的泪滴。
逼迫自己要把故事编得天衣无缝,要把自己写得要多坏有多坏,要把凉素非写得要多好有多好,要让你彻底对我死心,这样你才能很快把我从你心里撵走,很快把我们的记忆从心里移走。这份信的作用是让你遗忘我,给孩子一个完整平凡的家,而不是让她知道妈妈是狐狸精,还弃她于不顾,把她丢给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抚养,而她的父亲还依然爱着她的母亲,可是她到底应该认谁做母亲,她还没搞懂。这种结果不是我想看到的,这封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必须虚情假意,都必须刻意隐瞒,都必须颠倒黑白,都必须冷酷决绝,所以它上面没有印记,它是平坦光滑干燥的。
而那些真实的文字不能让它们存在,必须烟消云散,像我们抓不住的爱情。我亲手把它们毁了,撕成碎片抛向空中,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树上,有的挂在木棉上,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木棉凋落的时间?弄得我只会盼盼念念地期待它的绽放,而毫无准备地去接受它的落败。这封信里说的最违心的话不是不爱你,不是对凉素非的称赞,而是说“木棉”是我胡乱起的名,维宇你有权利改她的名,我也有权利把她烙于我身。
临走时,我把信交给了每天都会来查房看我的那个年轻护士,她的脸蛋每天都像涂了胭脂似得红润,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上两眼,不化妆显得很自然,她叫小吴,在这家医院里实习,为人很热情,知道我酷爱吃糖,看我的时候总是会带颗糖来,每天都不一样,有次我开玩笑地说她小气,每次只给一粒,她说多了就没个盼望劲了,就不懂得珍贵了。我想起了维宇她妹妹的事情,睫毛又不禁潮湿了,小吴和小莉一样大,都是含苞待放的花季年龄,有点想念小莉,我住院这些天都没来看过我,我想是被凉素非揪回家关着了吧。不过,有小吴陪,我也很欣慰。
“我要走了,你把这封信交给我先生,我先生会把孩子接走的。”小吴总在我们耳边念叨着我老公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体贴,我和维宇听得只得尴尬地附和,一时我们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只能默认。思绪跌入去年深秋,我和海杰也老被别人错认为夫妻,想想我默认的老公还真不少,觉得自己的人生真够荒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