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没和清儿说,我是她姐,她却一直一直叫着我姐,有时候,会恍惚感到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有意不去揭穿。
终是,在七月的一个幽静的傍晚,她从后面搂着我,我系着粉色围裙在做洋葱味噌汤,冰凉的触感从我的腰间爬到颈间,她一把扯过汗衫领子,朝着左边方向拉开,左肩的一丝凉意,混合着耳边传入的暖暖气体,冰火两重天,她说的竟是那句,我忐忑已久的问话:“为什么不告诉你是我姐?”
左肩上有个显著的胎记,足以引来所有亲人的目光。在切洋葱的手僵硬地停在原处,水里映红一片,却感觉不到痛,她立即翻箱倒柜地去找创可贴,慌忙地为我贴上,我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恢复了疼痛,我毫无底气地说:“对不起。”
她失神地问我疼吗?
我说心疼。
她说:“是为我吗?”
我说:“是。”并且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没抬起。
她说:“没关系,我爱他,他爱你,本就与你无关。”
此刻,她终于亲口承认她是爱他的。
过去的半年里,我们各自为不同的杂志、报纸写稿,她描着她的爱情,我写着我的爱情,就像大地和天空,远远相望,却始终没有焦点。
可是,现实是,她淡淡地说与我无关,我却偷偷把那个她爱着的他,放在心里的某一处。
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我也是,所以我不惊讶于她早就知道我与他的关系,所以她也不惊讶。
“带你去找他吧。”
“不,等我再好一点,再等我好一点。”她倔强而又卑微惶恐地对我说。
“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他?”已经忘记炖的那锅汤。
“要说你自然会说,况且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在乎的是,等我哪一天好了,那一天就会奔赴到他的怀抱中,享受属于我们的碧海蓝天,无论他许诺了谁天上人间。”
从那以后,她学会了笑,学会了傻笑,学会了肆无忌惮的笑,学会了玩,学会了玩闹,学会了用枕头和我对打,学会了逛街,学会了吃大排档,学会了挽着我的手穿过大大小小的闹市。就像这个城市的观光客,兴奋热闹,脸上始终泛着幸福的红光,为了能好起来,她做着一切努力,尝试着各种不可能。
可是,有些事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当伤害自己已然成为一种习惯,那是多么难以改变的一件事。
她说她睡不着,只能吃安眠药,她说她很难受,只能割手腕,她说她努力了,她让我听耳机里的声音,奔放喧闹,她说这样算不算一首快乐的歌?
我深深为她心痛,她染上了毒,这种毒的名字叫“炙热。爱”,虽然她只说过一次爱他。她说喜欢我那篇稿的名《炙热。爱》,她几乎看过我所有文,未投的,已发的,被退的,她说很遗憾,遗憾从美好跌至到无望,又从无望沦陷到绝望,嗯,我的文风很大程度上被清儿的文同化了,越显伤感,频频退搞。
虽然我看遍她的短文,但她从来不让我看那本自传,连一眼都没有。初秋,血色残阳,从咖啡厅下班,回家做饭,再到Pub上班,周而复始,每天同清儿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不知最近她有没有再接到那种刁蛮的变态客人,还有她的自传文写得怎么样了?刚搬来那会儿,她就开始写了,有时我半夜两三点回家,都会看到电脑屏亮着,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密密麻麻,只是那时,她听到我进屋的声响,就会立刻关机,上床睡觉,后来我们熟了,那天夜里,告诉了我她在写自传,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出版,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她在写作的一年间,我也尝试在写一本长篇,不是自传,但其中也有很多我的经历,我的感悟,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页页成了我小说主角,最终和苏米在一起白头到老。
吃饭的时候,她说:“姐,今晚你可以不上班吗?”
立刻咽下一嘴饭:“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字了。”她低着头往嘴里扒饭,我忽然觉得,她又瘦了,眼圈也深了。
心中一动:“自传写好了?”
“嗯。”不知为什么,妹妹没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