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一段时间，也放松了一段时间。年轻人并不像中年人那样安分，能够踏踏实实地工作——为工作着想，为家庭着想。可以说年轻人没有必要牵挂太多的事情，能激起他们激情的就是理想，又并非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拥有聪明才智，可以压制和熄灭一些利欲的烟火，他们知道：石块砸陶罐，倒霉的是陶罐；陶罐砸石块，倒霉的还是陶罐。在没有下定决心走哪条路线实现理想时，他们认为没有必要恨世俗而与现实对抗。但是，年轻人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劲儿和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著。即使他们知道自己是陶罐，他们也要与石块赌上一把。

    思想回到工作上了，想法也发生了变化，自己的工作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面对别人的眼光，会有一些猜测，是关心、鼓励、赞赏，还是同情、嘲笑、讥讽？对心灵复杂的人来说，考虑考虑是很自然的。

    程彬锋想到黄意宇的恶语心里就不平衡，他凭什么用这么轻蔑的言语议论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年轻，还是因为怕后来者居上而产生本能的条件反射，或是故意制造祸端？他不清楚这一切，只知道胡伍海是从（2）班调来的，也知道胡伍海是个“顽固得不可救药”的差生。他知道，两年前也有过类似自己经历的年轻老师因受不了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打击，被迫调到了一些乡镇中学。他更知道，要是没有胡伍海考得20分，他相信这种轻蔑的语言还是会发出声音的，说不定还不止是普通声音，有可能是呼喊、怪叫或狂吠。他下定决心，用行动去清除这些噪音。然而，面对他的绝对是一个空前的挑战。

    胡伍海，他是了解的，由于家长的生意繁忙疏于管教，又过度溺爱，总以为有钱就能使鬼推魔。胡伍海偏不吃这一套，变成了放纵、贪玩、不思进取、纪律观念极为冷淡，自控能力较差，这些综合因素让他的成绩如他父母的生意一样高挂“红红火火”的灯笼凯旋了小学生涯。上了初中，科目增多，反叛心理也增强，打瞌睡、逃课是常事，打架骂人样样在行，以至于在考试前还在家中通宵玩电脑，20分的语文成绩诞生了。这个“怪物”刺痛了每个科任老师的心。

    对于老师来说，谁都想把学生教好，如果对差生置之不理，相反作用下的差生也会不理睬老师的，为人师者如果这点都不明白，简值是一种耻辱。为了胡伍海，在这个暑假中，程彬锋常常向有经验的老师请教，针对胡伍海的特殊情况进行特殊教育，经过一个来月的精心准备，已经整理出几种可行的方案。看着这些方案，程彬锋特别激动，仿佛看到了一个学生得到帮助、获得新生，像太阳拨开云雾、重放光芒。

    程彬锋用行动清除耳边的噪音，辛苦地奔波于各老师与胡伍海的家之间，最支持的是蓝秋燕了。面对蓝秋燕这样热情地慷慨相助，他受之有愧；面对蓝秋燕这样的感情困扰，他真想抽身出来。为了神圣的爱情，他精心地构思了一个神圣的计划——对李娟萍来说是爱情保卫战，而对蓝秋燕来说却是爱情拒绝的计划。他邀请蓝秋燕到江滨公园游玩。蓝秋燕高兴极了，认为自己的诚心真诚地感动了程彬锋。当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认为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地误入藕花深处了，幸亏迷途知返，在违心地对蓝秋燕说“你今天真漂亮”时，他就相信，这一切，李娟萍是会给我的。并在心里恶狠狠地打击蓝秋燕：要是你知道我上次故意失约和今天约你来的目的，恐怕天鹅的美就是为自己唱挽歌了。蓝秋燕在听着程彬锋的赞美后，脸在瞬间就变得绯红，多情的眼睛怪异地转动着，头也温柔地低下了，生性活泼的她，居然一反常态，羞答答、怯生生的。

    在公园里，程彬锋根本没有玩的心思，他在构思着怎样才能委婉地拒绝一厢情愿而又颇为可怜的蓝秋燕。他发现，等待最能发现女人的美，女人的热情、柔情、激情在等待后得到显现；还感受到女人在等待幽会的时刻，她们经常会被内心的某种渴望激动得双颊通红。这似乎又在警告他，警告他女人的等待是激动的，是漫长的，又是痛苦的，这样的等待只为了那份纯洁的爱。程彬锋明白了，一定要好好对待李娟萍，不要让蓝秋燕这种悲壮的美在她身上发生。面对蓝秋燕这样的美人，程彬锋却想着另一个女孩，要是上帝知道，肯定会重重地惩罚他。蓝秋燕发现了程彬锋的拘紧，并不在意，以为男孩子面对心仪的女孩子总会变得紧张、拘束、木纳。她太高兴了，非常喜欢现在这个拘紧的小伙子，心里美滋滋的！

    对于年轻人，老天似乎特别喜欢捉弄他们，还给了人们良好的教导，美名其曰“只有经过曲折的锻炼，才能更快更好的成才”。以至于程彬锋辛辛苦苦的刚做一场梦，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进入角色就被无情地惊醒了。

    程彬锋找了处靠近泉水的地方坐了下来，想借助泉水流动的声音来壮胆说出难言之语。他在洗手时，呼机响了，是胡伍海的爸爸打来的。还以为是给他提供资料呢。回复电话时，没等他多想，他的心就冷了，好一句“我儿子不读书了，程老师，谢谢你这一年来对他的帮助！”“天啊”，他只说了两个字，整个人就像在冰箱里冻得僵硬一样，呆呆地站着。蓝秋燕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奔过去着急地问：“彬锋，你怎么了？”许久，彬锋才回过神，对急得疑惑的蓝秋燕说：“去，去胡伍海家！”拉着蓝秋燕匆匆跑出了公园。公园离胡伍海家不远，只有几百米。他们到胡伍海家时，按门铃、敲门都没有反应，再敲，再喊，还是没有反应，急促的呼喊声把隔壁的老爷爷给急出来了。

    “别敲了，小伙子……”

    “老爷爷，对不起，影响到你了。我们有急事找他们，他们没人在家吗？”

    “在家？在什么家啊？都搬走了！”

    “搬走了？前几天我还来过，怎么……”

    “昨天刚搬走的。回去吧，别敲了！”

    程彬锋差点晕倒，幸好有墙给他歪着。

    回到学校时，林方冲他们都傻眼了，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他不说，问她，她说不知，急得大家愣头愣脑的。好久，好久，程彬锋才开口：“你们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要是在他还没有对胡伍海投入如此多的精力时，程彬锋听到这个消息，或许他会高兴，现在却不同了，偏偏是在万事俱备时，东风却无情地溜走了。半个月的奔波劳碌，那份喜悦，就要化为苦涩的泪水，谁能接受这份礼物？

    社会啊，真是不公平。赞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错吗？组织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有错吗？学生考了个20分难道也是罪过吗？为帮助学生而奔来跑去也有错吗？为什么要把流言和轻蔑的眼光强赐给他？为什么连老天也在嘲笑和践踏他善良的个性、大胆地追求及摧残他的意志和信念……年轻有错吗？大胆有错吗？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思想程彬锋经历过很多次了，他努力地控制着不允许习惯成自然的倾向。这个社会太不可理喻了，若他同流合污，自己不也是一个刽子手吗？他要斗争，陶罐砸石头也好、鸡蛋碰石头也罢，他不能再容忍这一切了。面对传统，他的反叛心理更加强烈。

    抚慰心灵创伤的最好药品，就是投入温暖的港湾，像儿时一样，静静的、酣酣的、美美的在母亲的怀抱里入睡，醒来时又在母亲的微笑眼神中，永远不会有工作的担心和生活的忧虑。程彬锋多么渴望这一切啊，要是李娟萍在身边该多好！大学的时光让他留恋。母校，阔别一年了，发生过的事情还像停留在昨天一样，没有褪色。老师的叮咛、同学的帮助，那可是出于真心的啊。在这里，除了方冲是知己外，蓝秋燕是吗？校长是吗？教务主任是吗？不是，都不是，他们表面上都是笑脸，其实是各怀鬼胎。

    程彬锋发现，自己的人生路越来越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