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预言

    茉莉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有不少人为维里卡感到惋惜。弥尔梅的居民几乎都知道维里卡深爱着茉莉，如果不是家世，维里卡从各方面都要胜过梅斯廷伯爵的儿子。

    “哥们儿，你也不要太难过。”阿洛见维里卡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茉莉，眼里充满无奈，便上前去安慰他。“茉莉小姐貌若天仙，嫁给有钱人不正好嘛……”

    “你给我住口！”维里卡转身不搭理他，干自己的活去了。

    夜晚，从阿特伏老爷家出来，他感觉到非常落魄。每下一级台阶，心里都会难过几分。

    “维里卡……”刚下完台阶，背后有人叫住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可是，维里卡依然回过头去，看着台阶上的那个少女：“茉莉……恭喜你。”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声音。

    茉莉折级而下，站到他面前，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叫住你就是让你来恭喜我吗？维里卡，你真让我失望……”她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茉莉，可是……”维里卡不禁苦笑。可是什么呢，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一个苦力，而她是大小姐！在这个等级制度极其深严的社会，她对他来说，远若星辰，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茉莉俏皮一笑，说道：“可那毕竟不是你的心里话，我原谅你。维里卡，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维里卡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对不起……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维里卡……”茉莉轻轻一笑，转过身。“这次你叫我真正失望了……”声音里有些哽咽。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回府，一袭白色消失在门背后。维里卡呆在原地，他很想带她走啊……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叫她过着难以想象的穷苦生活……何况，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现实的世界根本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们。

    他没办法改变自己穷苦的命运，他也不愿意屈服呀！岁月的流逝，亲人的痛散，已经消磨了他的拼搏意志。

    他往家的方向走去，只有那里，他才会得到宁静和温暖。

    夜，静如秋水。弥尔梅的夜晚被安详笼罩着。点点繁星点缀了夜空，这一刻，只剩下了静谧。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唯有黯淡的灯光从酒店布满灰尘的玻璃洒出来，照到地上。

    “少年……请留步……”维里卡刚拐过一道街，墙角处有人叫住了他，那声音苍远无力。他回头，只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身披一件破旧的白色斗篷，脸深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老婆婆，有事吗？”维里卡坐到她身边，离她很近。

    老婆婆笑了笑，十分虚弱，已经是弥留之际了，说道：“维里卡，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维里卡问道，声音里掩盖不住他的惊讶。

    老婆婆继续笑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该走向何方……因为我是一个天命预言师。”维里卡听了这话，沉默了。他从来不知道天命预言师，因为弥尔梅一向都是封闭而落后的，然而，这个名词似乎从某些远到而来的商旅口中听过。目光澄澈，她道：“我从被遗忘的地牢里逃出来，就预示到我们会在此刻相见。你知道命运吗？”

    过了一会儿，维里卡问道：“命运也可以被别人知道？”

    命运的含义十分深奥，又怎会如此轻易被人理解？

    “是的，预言师便是为了别人的命运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老婆婆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预言师却永远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所以呢，这个世界依然十分公平……”

    维里卡听了“公平”二字，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不，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姐姐拉芙林这么善良却因为家里穷得没钱给他看病而被卖……他和茉莉原本两情相悦，却因为他家里穷而永远走不到一起……

    “我不认为世界是公平的，老婆婆。”维里卡经过内心的一番争斗，苦涩地说道。

    “不是世界不公平……是命运。”老婆婆说道，“只有改变自己的命运，你才会发现世界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维里卡，我曾经在被遗忘的地牢为你做过一个预言……只有你，才能让那个传说成真……”（关于美芬·帕桑奥的预言，详细请见《预言》）

    “什么传说？”维里卡问道，隐隐间想起了艾塔多。

    “在大陆西端最往北，是曾经被精灵族祝福过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淡紫色的湖泊，湖泊下是埋藏已久的秘密。那里就是米纳森之湖。”老婆婆说道，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似的，那么虚无。“听我的指引吧，维里卡，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你的命运……我预言，你将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贤王。去吧……”老人的周围散出金色的光点，飘散到空中，像无数的萤火虫。她的手，却一直指引着那个方向——正北！而老人的身躯，也随之变得透明、飘渺。

    “老婆婆！”维里卡伸手去抓她，却只触摸到一片金光，老人的身躯化作了空气。

    “去吧……找艾塔多……”老人的声音悠远传来，“天命预言家死后没有灵魂，你不必为了我担心……我已经活得很久了，我一直期待着随风而逝的这一天，化作清风，飘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等到了……请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美芬·帕桑奥。”

    那时的少年不知道，他见证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天命预言师的死亡。也没人会相信伟大天命预言师美芬·帕桑奥会逃出被遗忘的地牢，死在空旷的街道上。她的命运，也是那么坎坷。

    而那个少年，立于黑暗中，却有一丝光亮照到他的心底。他终于相信，自己会是这个世界的王。

    光点散尽，他仿佛从梦中惊醒，径直冲向阿特伏老爷家。越过围墙，看到茉莉正站在院子中央。夜，没有月亮，却依旧显得那么迷人。

    “茉莉……”他轻声呼唤自己的爱人。

    “维里卡……”茉莉眼含泪光，深情看着他。

    “茉莉，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拥住她，轻轻吻下。为了她，他一定要改变命运，改变这个世界。

    当他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改变这个落后、黑暗的社会，他必须重新正对自己的命运。

    “等我回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他来到了酒店，里面安静得出奇。

    “艾塔多，德科……”他走到曾经相见的那个角落，没有人。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有人大声喊——

    “抓住这个少年！”一切的安静，被打破了。黑暗无形袭来，死亡顺着空气蔓延。酒店里，立刻站起来数十道人影，将他团团围住。“美芬·帕桑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