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桠奉家里小祖宗之命去云砀山摘果子,结果路遇了她了死敌。
说来奇特,素桠同这死敌几百年没个交集,她躲她的神仙洞,她吃她的仙人斋,虽同修仙道,但所谋不合,地处两极,要不是这次去云砀山摘果子,也不会这么巧当面撞个正着。
当时,素桠操着小祖宗赐给她专门摘果子的玉揽枝,爬在高高的树尖云端,一脚踩云,一脚蹬果,忙得不亦乐乎,忍不住还哼了个四不像的小曲儿。心里美滋滋的想,等老子摘完了果儿,塞两个在墟鼎里,神不知鬼不觉,就当她跑这么远的小报酬了。
素桠不贪,她平生最好一口酿桂蜜,须得是无妄宫丰砚老夫子亲手酿的,平日的山珍海味入不了她的法眼,之所以贪这几个果子,是乃这果子非寻常果子也,乃是这四合八荒唯一一棵上古逸神树之果,传说吃上一棵,修为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她四仰八叉的蹬果子,身上的红衫被树丫撕裂成布条,她心里咒骂了千万遍小祖宗,他娘的,放着那么多稀奇玩意不送,偏要她来摘什么果子!
是的,个杀千刀的,明儿是隔壁家帅气仙君二十五万岁生辰,她家祖宗惦记了好些年想睡了人家,这时候怎能不想法子讨其欢心呢?于是她家小祖宗请隔壁仙娥壁朱吃了顿大餐,又使劲往人家怀里塞夜明珠,壁朱一个激动,便抖搂了她家主子好吃逸神果的事儿。
当时的素桠心情正不好,连喝了无妄宫三十坛酿桂蜜,醉得东倒西歪,一头栽进西边红渠池子里又哭又笑又骂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家祖宗一脚踹出了无妄宫。
素桠气得跺脚,在山门结界外骂了她家小祖宗一个时辰,最后口渴得不行,不得不捡起主子扔出来的玉揽枝,来了这极西之地摘果子。
摘了半晌,果篮只有三个,这些灵性的小家伙在树桠间攒动,她花了些心思逮,最后弄得满身破烂,一头糟发。这时正好逮住第四个果子,累得浑身发软,便躺倒在树干上喘气,一面变出个扇子解热。
休息片刻,预备再战,匿了法术,却发现两手空空:“噎,老子的玉揽枝呢?”
细细一想,她拍脑大叫:“老娘个鬼,老子不会仍了吧?”
她连忙遁身下树,去寻找玉揽枝。这是九重天神物,记得是上次小祖宗过生日,南海天尊折了百棵玉桂之灵提炼而成,特地送给小祖宗把玩,天上地下仅此一根,当时可羡煞了众仙家,连素桠也忍不住眼红。
这等宝贝,都是用来对付神物的,比如这逸神果,非得用玉揽枝才摘得下来。
素桠越想越戚戚,虽则小祖宗当这宝贝不算宝贝,谁叫无妄宫处处都是宝贝呢。小祖宗任性倒也不妨事,这天上地下六界苍生,没谁敢对她说句重话,可她素桠就不一样了,身为她的贴心护官,凡事都得多掂量掂量,这玉揽枝是能丢的吗,不能。否则她素桠就要被那位冰山上仙撵出神山了。
这般想着,素桠已然飞到了古逸神树下,头顶则是把又圆又大的伞状叶,一圈圈环绕,在云中若隐若现。素桠正想飞得低些查看,突闻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姑姑,咱有了这宝贝,还怕众仙家笑话么?好歹玉揽枝也是神物,听说十分难得呢,今日姑姑能获,可见姑姑同这神物十分有缘。”一个可人的脆音传入素桠耳间。
“瞎说什么,教人听了又该嚼舌根了。”
可人的脆音却仿佛得了最好的褒奖:“哪里,萃枝说的都是实话。咱姑姑这般貌美,舞跳的这样好,必然在非尘仙君宴会上艺压群芳,说不定,非尘仙君对姑姑会一见钟情呢。”
非尘仙君,即是素桠家小祖宗暗恋的邻家帅哥。
两个隐匿在云雾间的身影渐渐清晰,乃是两位着一粉一蓝的仙娥,蓝衣仙娥生的寻常,乃是个普通宫娥,只是一张嘴生得巧,处处说到了主子心上。
粉衣女子却生得娇柔动人,顾盼浅笑间有摄人心魄之象,一举一动十分温婉,面带娇羞,放在四海内,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温淑美人。尤其在这万里云海,一抹粉红点妆了山色,竟令人有了惊艳之感。
这粉衣仙娥便是衡山水洞修行的白狐族公主云緲。横山水洞在羽民国之东,紧挨青丘,原属青丘狐族一脉,因云緲之父云道子早些年得罪了青丘族长,也就是他远方堂哥,而被赶出了青丘,落根在横山水洞。至于怎么得罪的,素桠听说是偷了青丘族的某个宝贝。
云道子仙位不高,但所幸是青丘一族,到底受人尊重。只是云緲年纪轻轻,仙位较低,修行不够,靠着父辈创下的人脉基业四处奔走,为广开撒网,求得一段安定姻缘。
九重天有关于她的传闻,多是哪儿有宴会,哪儿则有云渺,只是那些宴会多半是些下仙筹办,捞不到好鱼,真要攀高枝儿,还得往高处走。素桠不清楚,非尘仙君那么高品味的宴会,她一个修行不高的公主是怎么弄到请柬的。
素桠一见她,平日里修的端庄娴熟全打了水漂,火气蹭蹭往上冒,止也止不住。这忒小娘们,真是讨打,竟然想拿她无妄宫的神物去钓她小祖宗的心上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抛开旧怨不谈,单是对非尘仙君那点心思,素桠也是容不得的。想起无妄宫里那丫头,整日念叨“如何接近子卿”“如何让子卿笑”“如何才能判断子卿是不是喜欢我”之类花痴至极的问题,几度让素桠有挥拳头的冲动。
如若再让她多个情敌,她素桠后半辈子的好日子,就要在一个花痴的无尽春怨中度过了。
子卿就是非尘,非尘即是子卿。
“萃枝,你说非尘仙君更喜欢什么舞呢?九闹海棠?素飞蝶舞?还是咱们白狐擅长的媚舞?”云缈娇笑着问,“其实吧,我最拿手的还是媚舞,只是怕那些仙家说闲话。”
“不会不会。”萃枝忙安慰主子,“跳你最擅长的才是对主人的尊重嘛,只怕到时候非尘仙君被你迷晕了头,连他那未婚妻都顾不上了。”萃枝捂嘴偷笑,云缈却微微红了脸,一双黑溜溜的眼却亮晶晶。
未婚妻,对哦,落神谷凤凰一族的长帝姬白华裳,素桠第二讨厌的女人,若不是当年她以三十车玉恒璧换一纸婚约,她家小祖宗也不至于受六界耻笑,三万年都不敢出来见人。
仔细一思索,素桠灵光一闪,若非那三十车玉恒璧,她家祖宗和非尘仙君是不是还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素桠一阵兴奋,这么说来,非尘仙君也不是特别爱白华裳咯?至少这里面有珠宝和政治联姻的成分嘛……
如果她这么回去安慰小祖宗,那丫头又得兴奋几个月了。
如此想着,神思早已飞了十万八千里,素桠忙扇自己两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八卦,玉揽枝还要不要了?
她从云雾中坠出,裙裾荡漾,堪堪停留在一片耀眼的红花园,望着云渺手中的玉揽枝,笑道:“哟,我说是哪来的野女人,拾了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还,一看是大名鼎鼎的云緲公主,真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云渺见从天而降的素桠,噗呲笑出了声,对身旁的萃枝道:“哪里来的乞丐,竟跑到云砀山来撒野,瞧瞧那一头糟发,一身破烂。”
素桠的火气蹭蹭直冒,一手叉腰一首指着云缈:“贱女人你说话注意点,你奶奶的才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
云缈温婉一笑,眼神却瞟到了天上,十分不屑。自打她认识素桠以来,就没正眼瞧过她,一个出身卑微的仙,哪有资格跟她相比?她云缈好歹是衡山水洞一族公主,哪能任她侮辱?
“神仙?”云缈嗤笑,指着她那丝条似的红裙山,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