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将沉，天边的云霞被染得酡红欲醉，赤金明红的色泽十分耀眼。

    “郡主，芳华姑姑刚刚上了马车，回忠顺王府去了。”

    “很好。等大家都开始用晚膳时，锦绣你带人去账房把历年的账本都取出来送到凌云阁，我要亲自查账。锦纹你今晚且好好歇息，明儿一早就去真才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托原主喜欢外出的福，予清了解到真才轩这一“人才市场”——真才轩，每年耗费心血培养出几个少男少女，擅风月，精管家，通人情，不论那主子是天家贵人还是绿林大盗，都对其忠心耿耿。只要你付得起那惊人的价钱，便可得到理想的奴仆。

    郡主府里有芳华这条明线，便有可能有其他忠顺王府的暗桩，予清不敢轻易动用府里的下人更不想长久观察。而名冠京城的真才轩，却可以有大可放心的人才，于金玉郡主而言，那些银子算不了什么，又何乐而不为？

    ……

    予清用了晚膳便翻开账本细细检查。账本做得滴水不漏，想来也是忠顺王府的人做的。予清没有心思检查，召唤锦纹：“辛苦你多跑一趟，明日再带一些拳脚功夫过硬的护院回来。”她又想了想，“也可以是镖局的人。”

    “是。”锦纹说着便退下了。

    明亮的烛光里，予清飞快地翻阅着剩下的账本，脸色愈发难看，如同结了冰的湖面。翻完最后一页，予清冷冷地抛下账本。

    锦纹做事十分迅速。第二日予清还没用午膳，便有三名少女被领进了凌云阁，还有数十个护院与领头人在外头等候。

    予清从那三人进门起便细细查看。三人走路时姿态均十分端庄大方，温和有礼。分别穿的绿衣、黄衣与粉衣的色泽款式皆透露出一股侍女应有的温婉谦卑，也衬得她们娇俏可人。

    三人训练有素地行至予清面前，恭敬地行了礼：“奴婢见过郡主。”

    “禀告郡主，穿绿衣的叫宜人，穿黄衣的唤可人，至于那穿粉衣的，名唤茜人。”锦纹道。

    予清没说话，眯着眼从头到脚将三人打量了番，便朝锦绣使了个眼色。锦绣见了，猛然将一盏茶掷到地上，顷刻间那粉彩描金茶杯“啪”一声摔得粉碎，里头的茶叶也伴着茶水溅了一地。

    三人俱是一惊，但并没有失态。宜人先反应过来，眼睛不眨地跪在满是碎瓷与茶水的地面上；可人取出自己的绢子，小心翼翼地将碎瓷收集并包在绢子里，然后跪下，膝行几步到予清面前，将绢子高高捧起，等候发落；茜人则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首先左右开弓自行掴掌，清脆的“噼啪”后，白嫩的脸庞登时肿得老高，唇边亦是有血色漫开。

    “宜人与可人的行径我尚能理解，茜人你又是做什么？”予清微微一笑。

    “主子发怒是奴才的无能，岂能不自己给自己教训？”茜人不卑不亢道。

    予清失笑：“只是想考验你们一下，谁承想你这丫头会这么较真儿？真是个傻丫头，就算再不满意，也得看好那些银票。”

    予清本应是只知风花雪月的贵女，三人都没想到她竟会用银子如此打趣，一时间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该说的想必锦纹已经说了，我也懒得啰嗦。从今儿起，你们就是郡主府的人了。宜人把关银钱进出，可人负责郡主府里所有人的衣着饮食，茜人则准备一下，我不日会开几个胭脂布料铺子，你可得好好打理。不过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凌云阁的人，只能也只用听从凌云阁的差遣。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

    予清满意地点头：“来人，带她们去自己的院子休息。”她想了想，又招来锦绣道：“准备点热水和活血化瘀丸给她们送去。”

    锦纹引进护院的领头人曾三爷道：“郡主，那些护院全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镖局里的人，个个都是曾走南闯北的功夫好手，都由曾三爷管束。”

    曾三爷约莫三四十岁，青衣短打，体魄强健，一副忠厚爽朗的模样。

    予清见他太阳穴高高鼓起，料定是个内家高手，如此想来，他带领的护院也是可信的，遂点头道：“以后郡主府的安危，便仰仗曾三爷了。”

    曾三爷抱拳道：“郡主放心。”

    锦纹将曾三爷和护院请下去后，予清才算松了口气。

    她请来了新的管事和护院，也置办了自己的产业，想必假以时日，便能真正地做郡主府的主人。

    等芳华回来了，给一个清闲没有实权的职位，忠顺王府那里大约就能应付过去。

    再过个几年，她就做些慈善，帮一些在现代时她有心无力帮忙的人，把曾经金玉郡主的恶名洗刷洗刷，郡主府的人出去也能抬起头。

    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为真正的贵女！

    予清计划周全后，心情也好了。正巧下人送上午膳，菜式很丰盛：百合片炖豆腐、龙井虾仁、鳝丝浇面……

    她心情颇好地吃了起来。

    阳光下，穿着家常衣裳容貌清丽的少女举止端庄，细嚼慢咽，银勺在同质地的碗碟里转了几圈都没发出声响。筷子被葱白的手指轻轻握着，银链搭在手背上，阳光下说不出的好看。她举手投足间有股高贵的慵懒，悠然自得的神态令人艳羡而着迷。

    安顿完宜人等人的锦绣回到凌云阁，看到的便是这西洋油画般美好的景象。真奇怪，郡主自从被冯环惊吓后就换了个人似的，但这种变化令人欣喜。

    ……

    接下来的一个月予清过得很舒服。把芳华送回忠顺王府后郡主府里就没人敢跟她作对，锦绣、锦纹、宜人和可人将应做的事情做得很好，夜间有曾三爷和那群护院巡逻，她也能睡得安稳。

    予清先是查看地契，去她的庄子上了解情况，很像样子和庄子上的人住了几天，了解收成情况后有针对性地免了一些租子，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开了数个铺子，茜人天天为了生意早出晚归。予清学的是美容专业，她特地研究出几个很有用的胭脂和美容方子，还设计出几款首饰和衣裳。茜人不愧是从真才轩出来的人，很快便使铺子的生意风生水起。

    看着账本，予清很是兴奋。原计划过几年再做慈善是因为担心银钱不够，但铺子的盈利之好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再加上郡主府原先的底子，她可以马上建一个救济堂！

    但予清没想到，她目前用不着建救济堂。

    ——开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爆发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茜人听从予清的吩咐暂时关了正风生水起的铺子回到郡主府，庄子上的人送完大量粮食后不再前来。

    予清忧心忡忡。在现代有些传染病都能置人于死地，更何况是医疗条件十分落后的古代？

    她让郡主府里的下人们除非必要不许外出，回家探亲的也不准进来，给下人分发艾叶粗盐陈醋用来杀菌。厨房里天天热水不断，被褥、衣物、碗筷等物品都得被沸水煮过或烫过。

    即使这样小心，锦绣还是带来了一个不详的消息：“有人开始发烧腹泻了。”

    予清当即去了下人房。

    那是个平日里洗衣服的婢女，已经被她的管事宋妈妈隔离了。

    宋妈妈赔笑道：“怎敢劳烦郡主亲自前来……”她似乎不想让予清去看那个婢女。

    “怎么会这样？我叫你们烧的艾草都烧了吗？”予清不过是随口一问，却见宋妈妈支支吾吾，十分心虚的样子。

    予清瞬间明白过来，脸色铁青地叫人把那宋妈妈拖到凌云阁。

    “亏你还是个管事，连一个洗衣服的下人分到的艾草都要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