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平王妃带着人姗姗来迟时,福元郡主身下血迹斑斑的床单已经说明了一切。
“福元……”东平王妃眼前发黑,“我苦命的孩子……”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凄惨狼狈的小女儿,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双足重若千斤。
东平王妃几乎不敢去触碰福元郡主的身体。
“福元,你说话呀,你别吓母妃……”东平王妃的泪水涌出,“你的姐姐已经让母妃很心疼了,你可别……”
话未说完她便泣不成声。
而下人们早就很有眼色地紧紧关上门。
“母妃在这呢,别怕。”东平王妃强颜欢笑。
良久,浑身冰凉的福元郡主小猫似的低低唤了一声:“母妃……”
东平王妃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纵然东平王妃下了死令封锁消息,但还是有风声被隐秘而恶意地透露出来。每一个在风月楼里的人都绘声绘色地对其他人描述福元郡主是如何的凶神恶煞,那间被赫赫人包下的雅间里传出怎样不可言说的动静,而闻讯而来的东平王妃是多么的气急败坏,至于那已经是残花败柳的福元郡主嘛,哼,哪个体面人家要她?
郡主府的凌云阁里,予清微笑着听茜人给她讲述已经被不动声色地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月楼之事,心头涌上快意。
推她出来当和亲公主也就算了,还敢当面就轻视羞辱自己?!
一想到在皇宫小住时,福元郡主每每碰见自己就含沙射影地预言自己会成为一个多么悲惨的和亲公主,且毫无保留地表示出幸灾乐祸时,予清就觉得大快人心。
是的,她以丽娘为媒介,从阿西亚那里推断出赫赫使者团里有赫赫王室后便动了这个念头。计划周详后,予清拜托王公公跟与她结盟的晋昌夫人通了信,才设了今日的局。
就算来日被发现蛛丝马迹又如何?曲氏的人只是不着痕迹地牵针引线,真正对福元郡主动手的的确是赫赫人,压根儿找不出她的错!
“锦绣,你派人找机会带弄儿出来,先送到咱们的庄子上好好安置,再作打算。”
肯诚心诚意为她做事的人,她一定不会亏待。
……
风月楼之事能传到予清的郡主府,自然能传到忠顺王府。
忠顺王妃很不安稳地睡到黄昏,醒来时便看到老嬷嬷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嬷嬷,怎么了,是王爷知道了吗?”忠顺王妃已经平静下来了。
或者说,在经历连日的焦虑后,她已经认命了。
老嬷嬷勉力一笑,嘴唇被费力地扯了扯:“小姐说什么呢。”
然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一味伺候忠顺王妃穿衣绾发。
忠顺王妃没有注意到老嬷嬷皱纹里的不自然,她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但想到离产期还有些时日,便没做他想。
“王爷还没回府吧?也罢,不等他了,伺候我用膳吧。”
老嬷嬷正要答应,却听到娇媚的女声道:“哎呦,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王妃,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用膳。”
忠顺王妃抬头一看,走进来的正是与云姨娘十分交好的董姨娘,看上去光彩照人。而她身边的云姨娘虽然不怎么涂脂抹粉,却也云鬓高堆,人比花娇。
两个婀娜多姿的姨娘带来阵阵香风,相比之下,因着怀胎身体臃肿的忠顺王妃便被比得黯淡无光。
老嬷嬷面色不善,她厉声道:“天色渐晚,暮色四合,不知两位姨娘前来有何贵干?”
云姨娘温柔笑语道:“既然嬷嬷您都说了妾身们是姨娘,那么姨娘伺候主母用饭,可不就是天经地义?”
“凭你们也配在王妃院!”老嬷嬷自诩东平王府出身,一点儿都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董姨娘瞧着冷着脸的忠顺王妃咯咯娇笑,面露轻蔑:“是,我们俩是出身不高,却怎么都比得过那个区风月楼闹事还与赫赫王子有了苟 且之事的福元郡主要高贵!”
忠顺王妃瞬间面无血色,她颤抖着嘴唇道:“你,你说什么?”
董姨娘不顾老嬷嬷气急败坏的神色,扬声道:“回王妃的话,妾身说,东平王府尊贵无双的福元郡主,王妃您捧在手心里亲妹妹,不仅去风月楼那种妾身都不回去的地方闹事,还不知羞耻地与赫赫大王子公然在风月场所行苟 且之事!妾身可真是奇怪,您的心未免也太大了吧,这件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您还能优哉游哉地用膳?”
“妹妹!”云姨娘轻声道,“你也该给王妃留些颜面。何况,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妃已经是忠顺王府的人了,福元郡主再怎么……丢人现眼,也不该嚼舌根,免得伤了王爷的脸面。”
她这话不仅绵里藏针,而且字字诛心,还不如不说!
忠顺王妃面如死灰。她挣扎着抓住老嬷嬷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嬷嬷,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小姐,您,您可别听她们胡说八道!”老嬷嬷被忠顺王妃深不见底的眼睛镇住了,有些语无伦次。
董姨娘闻言,瞬间拔高声音:“胡说八道?嬷嬷您才是胡说八道呢!也不去外头打听打听,福元郡主与赫赫大王子的风流韵事都快被传得沸反盈天了呢!”
老嬷嬷恨得咬牙切齿:“你这贱人!”
她正想扑上去教训董姨娘,却见云姨娘一脸惊恐地望着她身后,捂着嘴颤声道:“王妃!王妃!嬷嬷,王妃流血了!”
……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忙了一夜的王妃院却仍然处于慌乱中。
“怎么还没有动静?”忠顺王爷慕容予灏眼睛里全是血丝,十分骇人。
云姨娘乖巧地奉上一盏莲子汤道:“王爷别心急,妾身听说生孩子都这样,王妃姐姐又是头胎,自然更辛苦些了。您都熬了一夜了,好歹用一些汤羹吧。”
慕容予灏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看似不经意道:“本王听说,王妃早产时,你和董儿都在王妃院?”
云姨娘笑吟吟地道:“是的。当时是用完膳的时辰了,身为姨娘,伺候主母用饭是理所应当的。”
见云姨娘如此坦然,慕容予灏笑着刮刮她吹弹可破的小脸:“你在这,董儿呢?”
“董儿妹妹在厨房看灶台呢,免得下人忙手忙脚一团糟,万一耽误了王妃姐姐可就不好了。”
言已至此,慕容予灏将剩下的莲子汤一饮而尽。
“去问问,里头怎么样了。”他对一个丫鬟道。
丫鬟很快就叫来了太医,太医战战兢兢道:“依着脉象看,王妃这些时日心神不安,烦躁忧虑之气郁结于心,孕期里进补过多,眼下又胎气大动,本就气血已亏……”
“本王不是要你背医术!”
“是!王妃这一胎……恐怕会很困难。”太医暗暗觑着慕容予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有句话微臣斗胆,不得不提——若到必要时刻,保大保小?”
慕容予灏闭上眼,回想起王妃嫁给他以来一直端庄的模样、与姨娘们的不和、云姨娘和董姨娘撒娇撒痴道出的埋怨、福元郡主的丑闻……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很有可能是个男孩。他常年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只盼来这个孩子。万一他来日在战场上有个不测,岂非……后继无人?
可是,东平王府那里……
正在这两难之时,随着产房里传出的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
稳婆抱着大红的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