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经历一些事情后真得可以令一个人脱胎换骨。自从叔叔去世后,悲痛化作的力量使自己更加拼命学习,前进的路上忘了胆怯和恐惧,也终于真正体会到:人只要不失去方向,就不会失去自己!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最终,我考上西安的一所专科院校。本来不对我抱任何希望的父母似乎对我的超常发挥颇为满意。可是,我希望最终能靠上大学本科。
远离家乡进入大学后,为了两年后的专科升本科的考试,我一如既往的刻苦学习,两年来一直待在学校没回家。父母也很支持学习应考的事,怕我分心,竟然连爷爷和奶奶去世的消息都没告诉我。
由于“非典”来袭,考试推迟半年。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最终得尝所愿。
寒假回家己临近年关,离开两年多的小镇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人们依旧本本分分的过着日子。也许,两年对他们的一生来说太过短暂,来不及在他们生理和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大年三十的下午,屋外已经鞭炮声不断,家里却显得格外冷清。外地工作的两位伯父已经很少回家了。
饭桌上只有父母和我。看着墙上挂的遗像:爷爷、奶奶、大伯、三伯,还有叔叔,我没了胃口,随手拿起几案上鞭炮和香烛去上坟。
此刻,镇上的人们正全家团聚在饭桌上,坟地显得特别冷清。清除完坟上杂草,点燃香烛和鞭炮,我便倚靠着叔叔墓碑坐在地上。
鞭炮声在耳边响起,脑子里一片空白,先前压抑的心情此刻却有了一丝平静。不知道为何,如同在许多葬礼上听到的鞭炮声居然能暂时清除我对叔叔的记忆。
夜还没来得及完全袭来,此时或许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刻,天色反而看起来比先前来的时候还明亮了许多,这好比人“回光返照”的迹象。
渐渐地,上坟的人多了起来。
隐约中,从远处传来哀乐声。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远处缓缓走来。听说丘葫芦的父亲今天早晨去世,他不但不哭反而大笑,说样难得的白喜事也是值得高兴的。而且他迫不及待地要在今天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葬礼上,请了三支乐队,两支本镇和一支邻镇的。三支哭丧的队伍,一支本镇的和两支邻镇的。
由此,镇上的群众不得不感叹“主场地”专业人才的缺乏,需从邻镇请些“外援”来。
乐队们的哀乐演奏得格外和谐,分外煽情。听说丘葫芦给他们双倍的工钱,乐队之间破天荒地化敌为友,通力合作,卖力演奏。哀乐声在这大年三十喜庆的大背景下反衬得越发凄凉。
而关于“哭丧队”,是近几年兴起。或许刘孝新该为自己的父亲无福享受这“新生代”的服务而抱憾。人丁单薄的人家,哭丧气氛不够,不足以表达对死者离去的哀痛时,这就用得着“哭丧队”了。它一般有十几个人组成,尽管没经过专业的训练,但他们天生具备专业的素质,哀伤指数和流泪指数决不亚于死者亲属,不亚于死了亲人。
今天,我能遇见,而且还是三支同台竞技,可谓大开眼界、三生有幸。
三支哭丧队伍展开了演技比拼:无声流泪,小声抽泣,失声痛哭,大声哀嚎,泣不成声,潸然泪下,泪流满面,泪如雨下,哭天抹泪,声泪俱下,椎心泣血……
只恨得自己才疏学浅,竭力寻遍脑中所有词语,却无法将众人动作表情逐一描叙出来。他们虽是请来陪衬用的,不过似乎有些喧兵夺主了。
丘葫芦的一帮兄弟也在哭丧的人群里,雷声不断却迟迟不见下雨。每人嘴里像开着立体声音响,配合伤心状的面部和肢体表情,只可惜没有眼泪加以配合,终觉得有一些不够完美。好比夜空缺少星和月的装扮,单调和乏味了许多。
他们演技比“哭丧队”还是逊色不少。不过,这也难为了他们。平日里扮惯了牛头马面般的凶神恶煞,一时间强迫他们装出一副死了亲爹般的伤痛欲绝,自然有些力不从心。
在队伍中间,丘葫芦双手托着他父亲的遗像,忍住平日里一脸灿烂的怪笑,露出一副欲笑不能、欲哭无泪的压抑表情。偶尔有声有色地哭几声,声音依旧透着那股阴阳怪气,仅有蜜蜂嗡嗡般音量,又极像病人痛苦时的微弱呻吟。
他时常单手举起相框遮住脸,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香蕉,单手拨开香蕉送进嘴里。我不得不惊叹他手技的娴熟。咀嚼过程中,眼珠在在眶里左右不停游走,见众人专心哭丧,没人注意他,于是久违的笑容在他脸上稍作休息。当相框从脸前移开时他又恢复先前的压抑表情,一个香蕉未能满足嘴和肚子的需求,不一会他又再次用相框遮住脸,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抓出一把花生塞进嘴里,咀嚼过后吐出许多花生壳,我再次惊叹他口技的出神入化。
占着主角的位置,演技却连临时演员都不及,他父亲的在天之灵见此情景恐怕也难以安息。
送葬队伍从我旁边经过时,丘葫芦转过头朝我诡异的笑了笑,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的笑是不该仅仅如此这般点到即止的,需用往日般阴阳怪气的笑声加以配合、点缀,方能完全体现出原作的精髓,凸显出锦上添花的效果。
不一会,他又从怀里取出香蕉重复刚才的动作……
依旧是置身事外之人,此处地方虽然空旷,却也容不下我。于是,我朝着队伍的相反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