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声浪在轰响着。但是张海生还是钻进了车。车子在轰鸣。渔民拦在车前，没有一个走掉。前轮已经被几个渔民抬起来了。

    这时，警车拉着警铃自远而近越来越响了。

    有人尖叫着：“公安局来人了。”

    抬着汽车的渔民没人指挥把车放了下来。车头重重地落在地上，张海生和小妮的头撞在一起，复又分开，撞在车顶上。

    小妮夸张地大叫“疼死我了。”

    今日要情 （第111号）

    东山县政府办公室编

    今日早晨，渔都乡鱼盆岙渔业公司有100多名渔民到渔都宾馆，寻找公司经理，要求转制分船。在混乱中，公司经理的轿车差点被翻，因公安民警及时赶到，事态没有扩大。据了解，鱼盆岙渔业公司有数十条船因柴油涨价、效益不好，无法出海，已在码头泊了十多天。带头滋事的是公司带头船老大于阿良。现渔民正朝县政府涌来，估计要来县里上访。

    （县公安局上报）

    东山县分管渔业的黄副县长接过办公室主任送来的《今日要情》，仔细地看一遍，站了起来。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小平头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原来是县水产局局长，今年上半年换届，才被选为副县长。

    黄副县长手按着办公桌，对屋子里的人说：“渔民要来县政府上访，县委、县政府很重视，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妥善处理好这事。下面，我分一下工。”

    “黄县长，我们工作没做好。”渔都乡党委书记明龙沉痛地说，声音听上去更加沙哑。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黄副县长打断他的话。明龙还想说什么。黄副县长作了个手势，制止了他。

    黄副县长走到众人跟前说：“时间很紧了，这样吧，公安局请多派出干警，维持道路通畅，务必不能影响县城交通。信访办请落实好上访接待场地。来人多的话，可以把县里的大会堂打开。明龙和乡里干部要做好现场群众的劝说工作。维持秩序的民警绝对不能和渔民发生冲突。请大家马上行动吧。”

    黄副县长的话音刚落，大群的渔民已出现在县政府门口。

    “我们要分船”

    “我们要出海。”

    ……。

    渔民们站在门口，有几个人举着墨汁未干、字迹歪扭的纸标语。黄副县长不觉紧皱眉头。书记、县长都下小岛去了，一时赶不回来，这事他不能不管。

    呆在屋子里的人见这阵势，都很严肃地出门，按照黄副县长说的，去抓落实。明龙小心冀冀地看了黄副县长一眼说：“我也下去了？”

    黄副县长说：“我也下去。”

    渔民们已经被信访办主任领进大会堂。这大会堂每年开渔业工作会议，阿良作为先进代表都要来一次。他记得每次都是由书记或者县长给他们这些先进披上红缎带，晚上县里的领导们还要请他们喝酒吃饭。可这次带着这么多的渔民来上访，阿良不觉有些不自然。他看到黄副县长已大步走进大会堂来了。

    “渔民兄弟，大家好。”当黄副县长这样说时，阿良情不自禁象听报告那样鼓掌。所有的渔民也鼓起掌来。

    黄副县长暗暗舒了口气，阿良这小子还是给他面子的。他对做好渔民的思想工作增强了信心，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这不是我们的先进阿良吗。”黄副县长走到阿良的身边，拍了拍阿良的肩膀说“先进也坐不住了，我想大家一定是没办法才来的。”

    “黄县长，我们确实是没办法了。”阿良说：“船停在码头，都生簇了。我们难受啊。”

    “柴油涨价，资源不好，船开不去，县里、乡里都关心渔都公司的事。”黄副县长搿着手指头说：“请大家一定放心。县里也在想办法。”

    “黄县长，同样的情况，其它村的船还是开出去了。”阿良打断黄副县长的话：“我们要转制、要分船。大包干是搞不下去了。”

    黄副县长有些语塞。作为分管渔业的副县长，虽然只有半年，但他已走遍了绝大部分渔村，这个情况，他十分清楚。他当水产局长时，就在其他渔村大力推行渔业股份合作制。但原来的副县长是搞群众渔业公司起家的，对他的做法很是反感。他当上副县长后，针对渔盆岙村的情况，也与渔都乡的明龙书记和渔业公司的张海生说过好几次，要他们考虑转制分船，可是他们以渔盆岙渔业公司是省市先进，群众渔业公司的牌子不能丢为由，硬是顶着不听。

    黄副县长沉默了片刻，看了明龙一眼，大声说：“老作业捕捕，老渔场跑跑，老机制搞搞，渔都乡的渔业是搞不好的。”

    阿良和渔民们情不自禁地鼓掌了。黄副县长的话也是他们的心里话。

    “请大家相信党和政府，我们不会不管的。我会把大家的要求向书记、县长汇报。”黄副县长伸出手指：“给我们二天时间，二天以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我现在希望大家能回去。”

    阿良和渔民们再次鼓掌。这次的响声，阿良感到象和开会一模一样。黄副县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就没理由不走了。

    阿良他们和黄副县长告辞，走到县政府门口时，一辆桑塔纳轿车象喝醉酒似地开了进来。这是张海生的车。

    张海生跳下车，准备去见黄副县长。小妮也要随着下车。张海生回头对她说“你在车里呆着，不要下来。”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想让黄副县长产生任何不利于他的联想。小妮不高兴地咕嘟着：“见个副县长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想呢。”她从包中拿出小镜子，画起眉毛来。

    张海生走进黄副县长的办公室，黄副县长细细地打量着：“还好吧？”

    “还好。”张海生正了正领带，找条椅子坐了下来。

    “渔民总算回去了。”明龙仍然在黄副县长的办公室。

    “这个事可没完啊。”黄副县长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说说，以后的事如何办？”

    “当务之急是要让渔民把船开出去。”张海生急切说：“黄县长，请县里帮我们协调一下银行，再贷些钱。现在公司困难得连工资也发不出了。”

    “是啊，出海是最迫切的事，不出海还会来上访的。” 明龙也顺着张海生的话说：“县里、乡里的其他工作都要受影响。”

    “你们说的都是治标，况且银行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贷。铛行长也知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能再给人家行长出难题？现在要考虑治本问题。”黄副县长喝了口茶：“我已跟渔民们说了二天以后给答复。也跟书记、县长汇报了我的想法。县委打算明天开常委扩大会专题研究渔盆岙这类渔业公司的问题。你们马上回去，将公司现有的基本情况准备一个书面材料。下午我召集水产局、体改办、财政局、审计局、农业银行、信用联社等有关部门，商量一下转制方案。你们二位参加。明天向常委扩大会汇报转制方案。”

    “这是书记、县长的意见？”明龙问了一句。

    “照我说的去办吧。”黄副县长不冷不热地说。

    明龙和张海生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说：“那我们走了？”

    “等一下，海生。”黄副县长从文件堆中抽出一份材料：“这份材料写得很流畅，你很有研究啊，这海洋学院聘请兼职副教授还有些眼光的。”

    张海生接过一看，是小妮替他起草、在报上发表过的文章《群众渔业公司与渔业的社会化大生产》。因了这篇文章，海洋学院还请他上课，聘他为兼职副教授，当然公司出了几万元的钱。他没有听出黄副县长话音里的那丝讽刺味。

    明龙和张海生肩并肩出来，和走廊里路过的人不时地点头打招呼。下了楼梯，张海生对明龙轻声说：“怎么办？”

    明龙说：“去老地方。”

    明龙挥手叫自己的驾驶员驾车离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