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白天像是冬季的傍晚，半空中的电缆快要被雾云稀释，电视台在报道着今日的雨势，整个世界都在闷着，鼻孔呼吸的空气也渐渐被窒息的感觉抢去。雨快下了，他也快来了。

    这几个星期学校调整不放假，只有高考时才给考生腾出空来，举行他们备战多年的比赛，诱人的四天假，让人根本没心思对付硝烟弥漫的战争——中考。

    四角高睡没有多大用处的摄像头，不脏的教室打扫的一遍又一遍，课桌洞里清空得只剩原先其桌主人刻下的无聊之作，指挥不明的班主任举着才泡开的茶叶，满嘴抱怨着他厚黄镜片下同学玩乐的批评，这点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但还是变乖一阵，等待他摇甩着裤腰间的钥匙碰响变为乌有，又满血复活，沸腾跳跃。

    夏潇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但朦胧的困眼固执不愿清醒，一段一段的长发撒在被头压着鼓起的格子枕套，碎花拼起的夏被铺在她孤身上，编织得密密麻麻的凉席卷盖在硬床，柜台边的厚旧练习册成堆而落，打算留着开学前一天临幸，少见的打开许久未擦的窗户，净是让人更喘不过气来的透彻袭来。

    “夏潇，夏潇……”客厅好像有人，她迷迷糊糊的拉起散发，揉揉惺忪睡眼，娇小赤裸的脚安全的套进凉拖鞋里，走过的两边钻进她蓬松的睡衣袖，推开简陋破旧的木门，是夏母。

    “快点！下雨了。”夏母侧坐在桌旁，细心收拾着才买的新包，老远就闻到新物特有的味道，黑色的皮油得发亮，金色的拉链时尚的设计在显眼的包面，可以看出这是今年才出的新款，乍一看还以为它是名牌，可想想身为保姆的夏母这种念头马上被现实打消，夏母灿烂的笑容像整形失败后，变了形的可怕，但这么高贵的包待在夏母身旁，隐隐约约有点煞风景。

    夏潇抱着一摞湿漉漉的衣服，搭起立在洗澡间的晾衣架，X型的银色衣架架在光滑的地板上，夏潇一件一件的把披着衣撑的它们挂起，一只一只的把白色短袜折叠在空心架台上，稀长的黑发垂躺在她肩后，情不自禁的望着阳台外的雨景，默念着，他，快来了吧？

    “我先走了，今晚不回家了，你哥等会儿就来了，冰箱里有菜，记得弄，别图省事，跟你哥吃泡面。”夏母提上鞋，关上门，顶着雨，走了。

    夏潇急忙关上卧室里雨滴溅落满地的开窗，淅淅沥沥的雨不肯停歇的沐浴着前些日子被烈阳灼烧过度的裂纹地，整整齐齐的瓦不知怎么的更加鲜橙，夏潇倚坐在实心的木椅背，习惯的拖着腮帮听着不急不慢无人催促的六月夏雨滴答在地的声响。

    钥匙转开锁门的动静被水龙头喷水声悄悄淹没，眯眼单手试探着盆边的毛巾，抚起深棕色的毛布，铺盖在水滴顺势流过的发梢，对照着黏贴在镜面的雾气，按低射出温水的开关，黑黑的夜色直射传来，哗哗的细雨透墙射来转身而去，还没来得及关灯，他，就来了，而且来得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哥，你…来啦！”夏潇激动的有点结巴，瞪大好像好几辈子都没好好张开的眼，惊喜的端详着眼前这位仿佛是有几百万的彩票，但又羞涩得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嗯，哥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行李，抖了抖肩上的雨水，脱下深蓝色的外套，两手撑起毛巾两边擦了擦她湿发，好似期待已久的温柔应和道。

    这可把本来就很矜持的夏潇弄得忘乎所以，但也很正常的对视笑笑。

    “你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啊？”夏潇忙蹲在地，翻找着他拉死拉链的包，好奇的撒娇等不住问。

    “什么也没带，妈给我的零花钱都用来买笔芯了，上个月没带几支，这个月又急缺，不过我只带了一个堪称世界之最的美味，你要吗?”他认真的低下稀睫毛，故意靠近她故弄玄虚。

    “没废话，是何物，快掏出。”夏潇也停止翻找，伸手去要。

    “我的心，你敢要吗？”他高挺的鼻梁逼近她惊讶的面目表情，开玩笑的调戏着。

    这场面维持不及几秒，就被两人尴尬的破口大笑伴着屋外的雨水给冲刷掉。夏潇捂住半边脸，不服气的扬着湿发向前捶了他几下，抬头看看钟，打开冰箱抱着夏母留的装着绿色塑料袋的菜，走向没有安门的厨房。

    “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他整理着行李，隔着一道无门的门框，关心问道。

    “还行吧！”夏潇看着热锅烧水，像以前回答别人一样尽力敷衍着。

    “这次月考我又得了全班第一，老师奖了我几个本子。”他提起半空的密码箱推至墙角，手托着几个封面清新的新笔记本，炫耀着。

    夏潇关掉火力旺盛的煤气，赶紧小跑了出来，铝锅里的热水冒出雾气，包围着整屋的角落，沸腾的气泡被逼魂飞魄散，弄得整个雨天都少了那一股冷气，反而多了那一份温暖。

    “给我看看！”夏潇朝盘坐在单椅上的他抢过去，差点摔了一跤。

    “怎么样？好看吧?”他弯着眼角弓着肩问着也盘坐在单椅边的她，头顶的吊灯借着他缓缓扑来的黑影遮挡着直射在她身上的光芒，好像要一口把他吞噬。

    “说实话，都不太好看。”夏潇嘟着嘴，不顾他的期待否定道，又皱着眉头，推开向她袭来的他。

    “算了！你老是那么挑剔。你帮我在本面上写名字，行吧？”他有点失望的背靠着坐椅背，妥协的给无法击退的灯光让位，无聊的扣着座椅上破损的小孔，好似有什么心事。

    白黄色的灯泡涌着电力射来灯光，映照着散发印刷油墨味的新本，唯美图片印在光溜溜的皮纸面，夏潇顺手把碍事的长发挑到耳后，绸绸的细毛刘海被镶嵌在额头的发际线处，小心握着桌上用得掉漆的黑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名字——夏雨。

    “班级用不用写？”夏潇吹着刚完成的“佳作”，转过灰色的瞳孔，等待他回答。

    “不用了吧！再上几个星期就放假上高三了，没有必要了。”夏雨往后用脚撑开四角座椅，侧着脸朝厨房走去。

    窄小的厨房勉强能挤进两个人，腰宽的过道犹如越狱而挖的那般难越，关紧的锈水龙头像闹鬼的不停滴水，开关口对着装蔬菜的铁盆，几根长满利刺的黄瓜立在水里沐浴着从塑料袋解放出来的凉爽，两只披着红衣的番茄悠闲地浮在水面，夏雨白皙的长手触进气液的结界，洗净外皮润润的西红柿，甩了甩附着在它红衣上的流水，大拇指掐紧联系藤蔓的枯头，用势力慢慢扒开，封印在果心的水按耐不住外空的压力，调皮的像写字运笔一样在他手面表演艺术，夏雨像贪吃的孩子一口把他们全吸入嘴中，心里美滋滋的，像拍电视广告似得真实夸张着。

    “喏～”夏雨伸过他筋脉布罗满面的瘦手，把正在淌水的西红柿放在夏潇接过的手掌心里，自己享受的咬上不舍得咬下的它，果肉润滑着酸酸的果水，后腔的大牙柔韧着它放大的筋脉，势不可挡的甜蜜细细灌满，那种幸福的滋味，莫过于此刻最简单的生活。

    拳头大的半瓣番茄被捧在她手纹深刻的掌心，中间隔着一立不薄的果肉，分开两洼无区别的血色小沟，注视着籽粒排列整齐的它，仿佛就是它方才说的他的心，杏核似的眼睛低下她面积不及三分之一的双眼皮，犹豫片刻地一口咬下，似曾相识的味道，席卷着窗外不停的雨滴声，回到了那难以忘却的一幕:

    夏雨与夏潇的老家在偏僻的乡下，那个时候的夏季是非常干旱的，老天像是铁了心的坏人，全然不顾大地生物的死活，任头顶的毒太阳为所欲为，烤得人们都不敢出门，夏潇家门口堆起的干稻草，那时还出过一场外村都知晓的火灾，全村人都用自家不多的脏水清水拼命扑火，到最后还是不灭火势，幸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