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静无人声,近百个赌徒围在四周,屏息看着桌上的那只手。
牌面。
10.
J.
Q.
K.
全黑桃。
那张。
翻着的,如果是。
对面的女子一手夹着烟,翘着腿,云发高挽,眉眼传情,略有杀气的盯着对家。
桌中是一片红绿筹码。
价值能抵娱乐坊的总资产。
如果。
翻开的是A,是黑桃。
这位绝代妖姬,将变的一无所有。
她只有三张A,她不信,唯一的一张,会在这个小子手里。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在和手下说。
“小姐,那张桌上的客人似乎运气好了些。”
“这里不存在运气,同样不存在本领,每个人坐上赌桌,他们的时间就开始流走。你要记住,这里的人,每个都是一块表,有的时间停了,有的,还在走。”
“这么说,这小子也会有停的时候?”
“当然。”她笑的很妖,可又让人喜欢,不觉厌烦。恰恰这种笑,是最迷人的。
矛盾才显美。
她觉的,那桌上的客人,很美。
他确是个矛盾的人。
赢的牌面,压的很小,输的牌面,压的很大。
却未输,未输一局。
她觉的很有趣。
这位客人是她今天请来的。作为娱乐坊第一天开张邀请的嘉宾,都是有身份有威望之人。这个少年,就是她特别嘱咐手下请来。可她未想到,他还是个赌徒,且运气好的离谱。
她的目光慢慢移动,悄然落到坐在少年旁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早早的离开了格林美英,但她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总教姜凤仙。
很好,看来传闻是真的,姜凤仙这块冰雕也会有溶解的时候。
这个悲我风很有意思。
她喜欢征服。
越是登不上的山便越是要攀爬。
“介意和我赌一局吗?”
他绝不是个高手。
握牌的动作如此生涩,手指如此笨拙,甚至连算牌都不会,眼神不注意对手,飘忽而迷茫,不是个专业赌徒。没错!他只是运气好而已。
答应吧,答应了,你的时间也就到了。你会眼睁睁看着赢来的钱全部输掉,甚至你会把身上的,别人的,都压上,你不会相信自己的好运就这么到头了,所以你会不惜一切的要夺回来,所以,你会输的更惨。
她见到他微笑着点头。
有些文雅,有些温柔,有些让人爱惜的感觉。
可她不耻,她厌恶,她喜欢强悍的男人,而不是这种装腔作势的小鬼。
她起了玩弄他的心思。
她妖妖而笑,盈盈而坐。
这就是第一次见面。
当时的对家,现在就坐在我的边上。
乖的如同一只小猫。
她当然一无所有。可我把她输给我的,都还给了她。
装腔作势?
就装吧,境界低的是做作,境界高的是生活。
可。为什么我想着的,却是两年前,那个坐在身边,令我顾虑的女人?
凤仙。凤仙!
我还记的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呢。
你说,赌博和交际很没意思。
我甚至没回头看你。
只是暗笑。
我从没赌过,我记的,有一次我摸了一下路边玩牌的人手里的牌,问他,这是什么牌。
呵呵,他告诉我,这是钱。
为什么要摸戒指?
她发现了他的一个小动作。她在深思。
钱吗?
我很喜欢钱。
因为我曾经是那么渴望有钱。
可我还是把所有赢来的,都还给了她。
为什么摸戒指?
她犹在想。
这时,他已捏起牌。
动作潇洒。
恍惚间。
她感到一种挫败。她没有看到牌面,可似乎已知道是什么牌了。
确实,A,黑桃。
百年难得一见的,黑王,同花顺。
只是一瞬间,新来的客人成了主人。
失落吗?
没有。
她只是难以置信。
“我们走吧。”悲我风轻轻的揽着她的腰,轻轻的说。
就如此风光。
“为什么还给她?”
“因为我拿着没用。”
“那些都是钱啊。”
“怎么了?”
“等你没钱的时候就知道怎么了。”
要生孩子了,就算是你,一样会有改变。他紧紧了手,侧看她。
“还有一个月。”
她默不作声。
他笑了笑。
夜。街。
格林美英远望,又黑又安静。脚步声清晰,两人走到学院门前,不知谁先停步。他忍不住拿烟。后面有人声,姜凤仙突然起了脾气,冷冷的问:“什么人?”
“姜总教,许久不见,脾气似乎更大了。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是你!”她想起悲我风不认识对方,“二皇子的座前供奉郎张伯尘,居然有闲情来格林美英。”
“我是来找他的。”
深夜,寻人。
悲我风的手被牵住,看样子姜凤仙不放人,她道:“有事就明天来,这么晚了,你不睡,我们难道也不睡吗?”
张伯尘深深的望了一眼悲我风,却不说话,转身而去。
那时的感觉是如此深沉,他犹自思虑那一刻的好奇与惊异。
敏感如他,在一瞬间将二皇子与身边细微的改变联系在一起。
他就如此期待。
第二天,才用过餐,他就出了格林美英。
这时姜凤仙已不怎么约束他了。北奥武依然在闭关。萧韵了无音讯。沈星月的寂寞与落光了叶子的瘦梧桐一样。
悲我风亲吻姜凤仙眷恋在美梦中的睡脸后,蹑步走出屋外。
学院理事处,管理外来人员留讯的老刘看着小本子,良久,对他道:“有,这里,张伯尘,是这个名字对不?嗯,这里留了地址。”
阳光路307号。
悲我风不觉有何光明之处。
刚街边的小猫窜入阴暗的角落,叼出一只不动的小耗子,矫健的身子一蹦,跳过低墙,不见踪影。
他敲了敲门。
一名年轻的女仆打开门。
“我是悲我风,请问张伯尘在吗?”
“在。”
张伯尘坐在铺满棋子的桌边,一个人研究棋局。他匆匆抬头见到悲我风,落了一子,再又看了一眼,起身迎来。
“这么快就来了,请坐。”
“有点好奇而已。”
“是二皇子要我来找你。”
“我是这么想的。”
“希望你有空,能去一趟铁海关,目前二皇子殿下会在那儿暂居段时日。”
“哦?我记的,好象铁海关萧肃水亲王是二皇子殿下的亲舅舅。”
“是啊,二皇子每年总有几天要住到萧亲王家里,自从萧贵妃离开人世,二皇子殿下就极为孤单了。他很想多交些朋友。”
“好,我想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看望二皇子殿下。”
“你会下棋吗?”张伯尘问的有些兴奋。
悲我风笑了笑,“学院里还有事,我不能久留,改天吧。”
下棋吗。
太浪费了。
终有一天,我们会对弈,且在生死荣辱上布子,以鲜血为格,碎肉为阵。
附:张伯尘乃二皇子古冷松帐前第一谋臣,为当时兰华圣手,棋坛巨匠,史兵双才。
悲我风走后,张伯尘却对那棋盘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