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夺目的光骤然划过沉沉暗夜，朦胧之中，男人的侧脸若隐若现，只见他独自凝望着远方，神色灰暗，眼里的光明明都已经熄灭了，却还固执地等着一个再也摸不到，触不到的人。

    苏素乍一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就知道他是洛於尘。她也明白当初自己为了任务，采用了这样决绝方式，还是伤了他。

    他虽然没有黑化，而苏素又的的确确在他心里种下愧疚的种子。

    看着洛於尘在她离开后的生活，苏素心里有些难受，三三不是告诉过她，他们是数据，会渐渐忘记她的存在，为什么阿尘还记得她？

    所以他们真的是数据吗？苏素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就当她是个胆小鬼吧。

    后来画面蓦地一转，苏素不得不从一种内疚的感情里抽离出来，因为她看到了卞清然，时间刚好是在他离开时的那一刻。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和他相处多久，就稀里糊涂把任务完成了。

    仔细说来，说到底他也是特别的，不仅有洛於尘的零星记忆，也是唯一知道她名字的灵魂…对于苏素本身，她在这些世界里本就孑然一身，什么也带不走，也留不下，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代表她的存在。

    所以把真名告诉卞清然，也有她的私心。

    眼前的画面还在快速跳转，几乎捕捉不到具体的画面，直到定格在一双沉静幽远的眼眸。

    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却莫名在脑海里对不上号，她有见过这人吗？

    就在此时，画面被一双手大力拉扯似的，直至画面被撕成碎片，斑驳的梦境轰然坍塌，苏素倏然惊醒，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人，好似丢掉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眼中有着直白悲伤与无助。

    只是一双眼睛而已，为什么她也会觉得心里难受？

    而且苏素隐隐有种感觉，她自己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让他不用难受，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避开这种可能。

    苏素索性下了床，走到洗手间，捧了一把冷水敷在脸上，迟钝的神经缓缓复苏，心情依旧低迷悲伤。

    她抬起头看到镜中的女子，皮肤白皙，五官不算特别出彩但组合起来别有一番韵味，特别是那如海藻一般的长发垂到腰间，其中发顶还翘起几缕发丝，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也有妙龄少女的俏皮。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默默催眠，她现在不是苏素，她是陈如歌。

    之前的所有，既然都已经翻篇了，那么剩下的就看缘吧，该来的，该知道的，终究会来，躲不开，避不了。

    苏素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然还是适合没心没肺的人设，多愁善感什么的太复杂了，不适合她。

    苏素回到床上时，默默打开手机，现在刚好凌晨两点，刚好月黑风高杀人夜啊，此时她想干坏事的欲望来的一发不可收拾。

    苏素打开“声色”，看到联系人那里只有沉舟，于是毫不犹豫地发送了一个连麦请求。

    发过去之后，苏素想了想，又怂兮兮地点了取消，随手手机扔到角落，果然自己脑袋秀逗了吧，一个人睡不着，还去骚扰别人，想被拉黑名单啊。

    可是她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重生突然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是啊，她回去也好，不能也罢，始终都是一个人，讲真她就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类人，重生回去，也是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或者说找一个人凑合过日子，这样一想，苏素捂住了眼睛，这心情怎么越来越糟糕了。

    突然手机嗡嗡地震动，打断了苏素的想象，她拿起手机，惊讶地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沉舟的连麦请求。

    他这是被她吵醒了吗？

    苏素还是点了同意的按钮，默默做好被骂深井冰的准备，然而没有预料到她听到的却是不一样的话。

    “喂，千帆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刚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绵软，不似往常的清冷。

    苏素知道他并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而对方居然还和颜悦色地对待他，让苏素不由得升起内疚感，“没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吵醒了你。”

    “没关系，你是不开心吗？”仲鸿把手机放在耳边，背靠着墙，担心地问到，声音也放的更加柔和，“如果你愿意信我，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

    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给了苏素一种陪伴的感觉，在这样静谧的夜里给她传递了她不是一个人的信息。

    “只是自己突然有些多愁善感罢了。”苏素直截了当地回道，笑的有些无奈。

    “有什么你迷茫的，可以说给叔叔听啊！”

    此话一出，果断歪楼。

    苏素闻言嘴角一僵，如果她没记错，对方和原主差不了多少岁吧，忍不住撇了撇嘴，“你才多大，就让人叫叔叔。”

    “老衲今年虚岁48，是不是担得起女施主一声叔叔？”

    苍老又被特意拉长的男音回荡着空荡黑暗的房间，莫名显得有些阴森。

    “够了，沉舟，皮这一下是不是很开心？给你一分钟时间，请重新组织语言。”苏素打断道，声音里有些委屈。

    沉舟试着想象彼端那人被气恼时的表情，肯定像个小仓鼠一样，两颊鼓鼓，软萌可爱，乖的难以想象。

    就这样想着，仲鸿有些庆幸自己睡眠较浅的事实，要不然又会错过。

    思及此处，他自顾自笑出了声，磁性沙哑，像陈年老酒，一朝开封时，有着惊艳时光之感，扰乱流年之惑。

    苏素听到几乎让人耳孕的声音，心里的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砰得就破了。

    他是在帮她转移注意力啊！

    苏素明白，她捧着手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听你讲故事？睡前的那种。”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向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明什么牵扯都不存在，却笃定着对方不会拒绝。

    “讲恐怖故事？”男人半开玩笑道。

    “你随意，我听你讲。”

    仲鸿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很治愈的故事。

    苏素很认真的倾听着来自另一端的声音，耳机里充斥着平静温雅，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抚平了她的不安。

    听着耳机里女孩的浅浅呼吸声，仲鸿心里也跟着一松，随即点了结束的按钮。

    随后他感觉到指间一阵滚烫，一低头，就看到快燃尽的香烟，不禁哑然失笑，这什么记性？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想到之前的事，心情忍不住有些愉悦，这样一来，连带着指尖的一簇橘红也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