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十楼,但我并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一点一点的爬上来的,因为我还没做好见到母亲的准备。心和脚像是灌满了铅一样异常的沉重,我甚至想直接不回家了,躲在哪个24小时的快餐店过夜,等到明天一早就回学校。不过最后我还是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现在我真的太疲惫了,并不想把自己逼的那么惨。我不禁苦笑,果然人一生病就会变得软弱啊。
“我回来了。”我看见母亲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其实在门口的时候我一直在祈祷她最好正在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样我可以不用打招呼直接走进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怎么今天回来了?”她看见我神色诧异,学校规定一个月回一次家,我不仅没满一个月,还选择周二回来了。
“哦,生病了,请了个假回来养一养,不过今天打过针了,已经没什么事了,明天回去。”这些话我已经在心里独自演绎了上万遍了,反复推敲增减,甚至连表情都偷偷的练习了一阵。就是希望在说出来的时候不要让她觉得我是在寻求安慰或是表现的自己多可怜什么的。
“啥病啊?”母亲还是想继续问下去,毕竟我已经好久没告诉过她我哪里不舒服了。
“发烧了,现在已经降下来了。”
“你从哪打的针?怎么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她不停地追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想好了第一句话怎么说,并没想到如何应对她这一连串的问题。
“市医院。”
“就在家对面啊,你这是烧的多严重,都去医院打针了。”听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发问,倒像是在表述。
“不严重,假也是同学帮忙请的,他带我去打了一针。我自己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的。”她刚才的话像是在讽刺我娇气,当然我自己也明白,不过就是发了一场烧,还特地去医院挂了个点滴确实有些过了。
“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她说完也没等我的回答,直接进了厨房。
我倒是愿意跟你说一声,可是你真的想听吗?我走进卧室关上了门,躺在床上努力的回忆今天和王人宇发生的点点滴滴,企图迅速转移一下这过于糟糕的心情,但我失败了。厨房切菜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的神经,它们好像都在争先恐后的责怪我——你,不应该回来。
“出来吃饭吧。”正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母亲打开了我卧室的门。
“这么快吗?”我好像刚躺没几分钟啊,而且听刚才的动静应该还在准备阶段,我看着她,希望获取到一丝线索。
“我下了一碗鸡蛋汤,你先喝着。”我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一丝温柔,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那肯定是一件大喜事。
“好……”我静静地走出了房间,餐桌上果然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汤,我还没靠近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油的味道。这让我不由得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这动静好像又开始忙着做饭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碗汤喝完的,也已经回想不起它的味道。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我的思绪一时之间也清晰不起来。但是我发现自己是一个特别没有原则的人,以前因为零食就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现在因为一碗鸡蛋汤就动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根深蒂固的想法和怨念。
“放那吧,等会我洗,过一会再出来吃一点。”她制止了我打算刷碗的行为。
以前我都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冷静的分析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会羡慕一些人为了彼此两肋插刀仗义执言,也会嘲笑某些人生性妒忌狠毒愚蠢,但我感觉这次我好像置身其中了,已经失去了冷静分析问题的能力,也许像护士说的那样烧退了炎症还没消失,我需要静养。
“打了针钱还够用吗?要不要再给你一点?”母亲的这一提问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交医药费就出来了,我好像又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你不如再给我一点吧。”我心想着回去之后得把这笔钱还给他,既然不知道花了多少,那就按多了给吧。
“哪个同学陪你打针的呀?”她去卧室拿了三百块钱递到我手中。
“好像住咱家附近的一个同学吧,他走读生,今天也有些不舒服,顺道送了一下我。”高中是考大学的关键时期,也是学生情感多发的时期,当然也是每位老师和家长分外担心学生早恋的时期。我觉得还是避免误会比较好,毕竟我现在也不舍得打破这突然地温暖。
“奥,那还怪巧,明天我给你多准备点水果,你给他点吧。”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行。”
“……你今天应该先跟我说声的,医院又在家对面,我带你去打个针啊。”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明显是一种想表示关系却又尴尬于表达的样子。
“哦,刚好那个同学想去,我也就跟着去了,没想那么多。”我有一点特别有天分,就是说谎的时候就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自然,完全不存在什么扭扭捏捏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情况。
“快吃饭吧。”母亲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们谁都没选择再开口,安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在生日当天跟王人宇表白了,他微笑的看着我说:“傻瓜,这些话应该是我先说的。”于是我开心的吃着他买给我的蛋糕,听着他为我唱一首又一首我喜欢听的歌。晚上回去的时候我的姐姐送了我一只小熊还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熊是咱妈买给你的哟,祝你生日快乐!”……,但是时间总是吝啬于在我身上表达幸福,我竟然笑醒了,本该甜蜜温馨的情节突然变得透明,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有些感伤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