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真的送了她回家。

    在巷弄口告别的时候，男生的眼神是有些担忧的，可周晓茹再也不愿意让他往里面走，卓云果然如同传言般绅士，他大约是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再三叮嘱周晓茹小心，然后又说回去会替她请假，才打算离开。

    “你等等！”看到卓云真的就打算这么走，周晓茹才反应过来，他此刻上半身还是裸着的。

    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

    这样说了一句，周晓茹转身就跑。

    她跑进巷弄，转身跑进第三栋楼的楼道，然后一路跑上五楼拿了一件男士衬衫，接着就转身继续往楼下奔跑。

    风把她杂乱干枯的头发吹起来，她大口的呼吸着，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如此飞速的奔跑过。连身后那带着醉意喝骂的声音，都没有阻止她的步伐。

    幸好幸好，跑到巷弄口的时候，男生没有离开，他还乖乖的站在巷弄口的地方，连神态都没有改变。

    看到周晓茹跑过来的时候，那平静的脸上猛地带起了浅浅的笑意。那一瞬间，周晓茹甚至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她通红着脸，把那件衣服递过去。

    “给我的？”竹云很讶异的样子。

    但不是嫌弃。

    周晓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死命点头。

    “谢谢你！”男生这样说着，微微轻笑，然后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直到卓云走出很远，周晓茹才轻轻地回答了一句。

    明天，她有多少个日子，如此憎恨明天？因为明天对她而言，不是希望，仅仅是绝望的又一天而已。

    可这天的下午，她第一次觉得，有了期待明天的理由。

    她一直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男生光裸的背部的背影，看着那件衬衣被他稳稳的拿在手中，一直到他在拐弯处消失。

    女生怅惘地呆了很久，然后才转身，慢慢往巷弄里走去。

    男生轻快的转了个弯，把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看上去如此温暖人心。

    这一次的事件过去，两个人的私交就突然慢慢多了起来。

    周晓茹又遇到过几次麻烦，被卓云发现了几次，然后他大约是私下对大家说了什么，班级里面有些一直针对她的人，也开始慢慢的学会了无视她。

    表面上，两人没什么交集。但是私下里，却有了一些交往。

    一切都源自于她再次被欺负，然后被卓云解救之后的某个傍晚。

    当时周晓茹正默默走在回家路上，卓云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然后笑眯眯的说，“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周晓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朋友众多的卓云，会突然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但是她无需知道，她只晓得，这样的邀请，她只会有肯定的回答。

    卓云带她去看了一个地下摇滚演出。

    满场都是烟味、尖叫和呐喊，迷离的灯光和嘶吼的人。周晓茹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入另一个星球的旅人，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我们回家吧！”她低声说了几次，卓云投入地望着台上，声音太低，他根本没有听到。

    于是她胆战心惊地扯了扯卓云的衣角。

    卓云敏锐的感觉到，猛地转过头来，眼角眉梢煞气一闪而过，在看到是她的时候，一瞬间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大声哄着。

    周晓茹看着他的样子。卓云在学校一直在微笑，一直都很快乐的样子，可此刻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睛闪亮，看着台上的时候，有种燃烧的、野心勃勃的错觉。

    看上去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是很美，非常美。

    那句想要回家，就卡在了喉咙口，变成了摇头，和讨好的笑。

    卓云回了一个笑容，转头继续看台上的演出，偶尔会附和着尖叫和呐喊，看上去神采飞扬。

    也许，是因为在学校太压抑了吧？毕竟，要做那么完美的一个优等生。而且，或许，他只是出于对摇滚乐的爱呢？

    这样的假设，在两人越来越熟悉的时候，开始慢慢被证明，是错误的。

    周晓茹觉得，或许所有人都被卓文骗了。

    看上去完美又温柔，甚至有些好好先生的卓云，其实私底下，褪去那层伪装，是骄傲的、蛮恒的，甚至有些刻薄。

    “安徽其实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这种人都能欺负你，只能说你智商太低！”慢慢在周晓茹身边展露出真实性格的卓云，偶尔说起学校里的人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鄙夷，若是让他的粉丝听到，大约玻璃心会碎一地吧？

    “哈？叫我不要抽烟？你开玩笑，我烟龄比你成绩都高你信不信？”熟练的抽烟姿势，会自己调各种各样的洋酒。

    “这件衣服明明就是去年的款式，你是在糊弄我？”与在学校表现的完全不一样，私底下非常在意穿着，非指定的名牌不穿。

    这样的卓云，是完全陌生的。

    一开始有些害怕，有些惶恐。甚至曾经有些害怕，卓云私底下会不会如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眼神。

    所幸虽然性格表里不一，但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跟他说起每一个人一样，有轻微的蔑视，但并不是那种仿佛看到垃圾一样的颜色。

    只要这样就够了，周晓茹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产生了第一次争吵。

    准确来说，与其说是争吵，还不如说，是她小小的反抗了一次，然后被卓云疯狂痛骂了。

    那天晚上在学校假装了一整天好学生的卓云，再次找到她，然后叫她晚上去个“好地方”。

    卓云带她去的那些所谓的好地方，无非就是去吃饭喝酒，或者是看摇滚乐的演出，偶尔只是坐在河堤上一整夜，大量地抽烟，什么话也不说。

    周晓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甚至对她来说，比起上课念书或者回家，跟卓云在一起的时光，让她觉得更快乐。

    可这天晚上，卓云带着她，站在灯火辉煌的酒吧一条街的时候，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走，我在里面定了位置！”卓云这么说着，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就要进去。

    第一次没有被跟上。

    他转过头，疑惑且不耐烦的看着她。

    周晓茹咽口口水，艰难的开口：“卓云，我不想进去……”

    灯光下，卓云的脸真好看啊。意气风发的少年，清秀完美的五官，轻轻的一挑眉，就带上了轻薄的讽刺，连隐藏的怒火，看起来都如此赏心悦目。

    “可是我想进去。”

    周晓茹知道，这时候她最好马上跟上，可她真的不想进这种地方。于是她还是硬着头皮摇头，带着哀求说：“卓云，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你想喝酒的话，我们去买啤酒，然后去河边喝好么？”

    那显得有些薄情的薄唇缓缓勾起来，男生的语气里面满是嘲讽：“我今天就想进去了，少废话，你到底进不进去？”

    说完，看了一眼周晓茹，见她瑟缩的样子，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周晓茹心一惊，头脑发热，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种地方很乱的，卓云你别进去好么，我求你了！”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惶急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卓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做出一副担心我的样子，恶心死了，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