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斓猛然回过头，看见凌振华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房间，正无限温柔地看着自己。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透过自己，望向墙上的那幅油画。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我当年不曾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若兰，虽然这些年我从没有放弃寻找她。”凌振华说着想走近杜斓。

    杜斓却又将视线放回到了油画上，冷冷地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凌振华停下脚步，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有生之年根本不想再看到你，若不是你，她也不会突然旧疾复发，是你害死了她！”杜斓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是从幽冥传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小斓。我很爱你的母亲，只是想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你觉得那有可能吗？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当初如果不是你强占了她，她会比现在活得幸福一千一万倍！”杜斓回过头，憎恨地看着凌振华，“你那算什么狗屁爱情？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地占有她，让她只属于自己？你有没有问过母亲愿不愿意？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我……”凌振华无法反驳杜斓的话，垂下头，“我以为只要对若兰好，她终有一天会爱上我。特别是当我知道她还怀了我的孩子后，我更加坚信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呵，母亲一生的幸福早在被你强占的那瞬间灰飞烟灭了，你还敢和我提她的幸福？”

    “小斓……”

    “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喜欢《钗头凤》吗？因为陆游是我父亲最崇拜的一位诗人。母亲是因为父亲才特意去学了陆游所有的诗词。而母亲一直都说，《钗头凤》是最能体现她与父亲爱情的一首词。我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这首词是母亲被你囚禁时，思念父亲最真切的心情写照！”

    “是……这样吗？”凌振华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苍凉，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当年若兰总是倚在窗边，吟着这首词发呆，只是在怀念她真正爱的男人啊？为什么，我是如此深刻地爱着她，她为什么至死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杜斓看着凌振华落寞的脸庞，内心感叹这个男人痴情一生，却终却只落得无限凄凉。爱一个人有错吗？也许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放过我们吧！母亲已经死了，无论你承不承认，她今生不属于你。放爱一条生路，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别再苦苦相逼了。我之前二十九年的生命中没有你，之后的余生也不想和你有牵连。”

    “不，我不会放开你的。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我已经失去了若兰，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儿。小斓，回到爸爸身边吧！爸爸想补偿这些年亏欠你的父爱。只要你愿意回到凌家，爸爸什么都答应你，我全世界的产业，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给你。你不是在商界领域很有天赋和野心吗？爸爸把整个凌风企业送给你。从今往后，凌风就由你和玄儿兄妹俩全权掌管，你的职位甚至可以比玄儿还高……”

    “你不要再说了！”杜斓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放我走，你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听到凌振华口中的那句“兄妹”，杜斓心里一阵绞痛，仿佛是本就已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被人又撒了一把盐。

    “小斓，你怎么了？爸爸只是想补偿你啊！如果你觉得私生女的身份令你可耻，爸爸明天就召开记者招待会，把你是我们凌氏家族子裔的事实召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到时，你就是名符其实的凌家三小姐……”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杜斓挥手将摆在壁炉上的水晶小饰品挥落到地上，晶莹的碎片四处飞溅。

    凌振华终于住了嘴，满脸困惑地看着杜斓，“小斓，为什么？爸爸这样对你，你还嫌不够吗？”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杜斓抬起头，凌振华错愕地发现那张绝美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敬爱的董事长大人，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登上南部分公司副总裁位置的吗？呵呵，我现在告诉你——我在你儿子凌毅玄身边已经睡了五年了！”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原本混沌的天空，撕裂。

    “什么！你说你和玄儿……”凌振华瞪大眼睛，“外界……外界那些传闻……全是真的……你真的和玄儿……不！”

    突然，凌振华痛苦地捂住胸口，一连倒退了好几步，随后整个人靠在墙上。他慌乱地在西装口袋中翻找着心脏病的药瓶，在拧开瓶盖的瞬间手一抖，药瓶掉落在地上，白色的药丸散落一地。

    “错错错，莫莫莫！你们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为什么要我们这代来承受？你知道吗，在你当年毁了我母亲幸福的同时，我今生的幸福也一并在你手中葬送！”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你们是亲兄妹……怎么可以……”凌振华倚着墙慢慢瘫坐到地上。

    杜斓走到凌振华面前，冷眼欣赏着这个从出生起就被无数光环笼罩，坐拥天下的商界霸主，一生中最狼狈的一刻。

    “乱伦？是啊！呵呵，我的确和自己的亲生哥哥发生了世间最不耻的关系。可这究竟是谁的错呢？”杜斓冷酷地说着，眼泪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摔碎在冰凉的地板上，“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曾经做过的一切，我和玄不会走到现在这个难堪的地步！要让我认祖归宗？好啊，如果你不怕让全世界知道你们凌氏家族出了兄妹乱伦的丑闻，你现在就可以把我的身份公诸于众！”

    杜斓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药瓶，将里面仅剩的两颗药丸塞进凌振华嘴里。看着凌振华抽搐的身体慢慢平复过来，她站起身，冷冷地说：“你还不能死，那样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亲眼看到你的儿女因为你犯下的错而痛苦。这对你来说是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她走到房间门口，回头又扫了一眼房中奢华的一切，“我真的很想一把火烧了这座囚禁我母亲的牢笼。”说完，迈步走出房间。

    杜斓一路狂奔下楼梯，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想到玄母会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像是一直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