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雨这么大,你看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三人坐在堂里,望着窗外的暴雨。岱墨不禁开口闻询。
陶之望着迷离的水色,忽然想起中幽峰顶那场春日的帘雨。三年了,整整三年。师傅他老人家不知道还好不好,师娘和药三也还好吧!
“掌柜的,还有上房么?”
陶之雀跃,转头,是他!
“药三!”
药三青衣草笠,抬头就望见了他。
“小四!”
药三还是文文弱弱的样子,虽然已经从少年成长为一个男子。但他身上那股温润的书卷气却一点也没有变,陶之安心。欢跃的起身,奔了过去,全然不顾他满身湿透,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好想你。”
药三伸出过于苍白瘦弱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背,轻声念道。
“怎么还是如此的孩子气,真让人放不下心。”
陶之抬头看着他白净秀气的面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种种。他对自己的好,陶之永远也忘不了。
“是师傅让你来找我的么?”
药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师傅本想自己来,但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就替师傅来了。”
“你真好!”
陶之叹着又把头埋在了他瘦弱的胸膛上。
月如玉看到这早已经坐不住了,腾的起身,走过去,一把把陶之从那小白脸的怀里拉了出来。
陶之被他这么猛的一扯,有些微微失重,晃着身子朝旁边倒去。
药三文静的脸上露出隐约的忧虑,赶忙伸手来扶。
陶之拉着药三的袖子,好不容易站稳了才转脸怒视着月如玉。
岱墨看着这尴尬情形也赶忙上前来。
“这位是?”
“药三。”
药三文弱的笑着,淡淡开口道出自己的名号。
“是我师兄。”
陶之补充道,说完转头看着药三,两人默契的笑了。
月如玉满脸不屑,扭了头。
岱墨坦荡,抱拳点头。
“在下岱墨,这位是月如玉,我们都是小四的朋友。”
药三温柔的摸摸陶之的头,笑着开口。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小四的照顾。”
岱墨赶忙摇头,满脸愧色,道。
“没有照顾好他,惭愧惭愧。”
岱墨并不是客气,药三看得出来。再看依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他长高了不少,眉眼间的哀愁却也更多了。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快乐。
药三想着,神色也淡了下来,失了神。
岱墨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师兄弟两人,他们的神色如此相像,都是那么令人心颤。
“师傅和师娘,他们还好么?”
“他们都好,只是师娘总是念叨你呢!”
“等没什么事了,我会回去看他们的。你呢?这次出谷要待多久?”
“不知道,师傅只说该回去的时候再回去。”
“等金陵山庄的事情完了,你再回去吧!”
“好。”
陶之看着温文的药三,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就笑了。
药三看着他的笑,心里踏实,也笑了。
看着他们二人对望而笑,岱墨也笑了。
月如玉看着他们的三张笑脸,却气的把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
雨落到了傍晚,小小的客栈里也渐渐热闹起来,因为这场雨想走的人没有走成,还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四哥哥!”
看着那个灵秀的粉群小姑娘扑到自己怀里,陶之楞了许久。相别一年,小五长高了不少,原本胖乎乎的身材也灵巧了很多,不变的却是那双亮亮的眼睛。
陶之笑着抚摸着小五的头,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湿润。
小五趴在陶之身上死活不肯起身来。
月如玉上前,拉开那小姑娘,笑道。
“一年不见,我们小五更标志了。来,让月哥哥看看,是不是变成小美人儿了。”
小五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着仰起脸来给月如玉看。
陶之起身对着微笑而来的陆决抱拳。
“陆大哥,多谢你这些日子对小五的照顾了。”
“客气了,小五很懂事,我们也是互相照顾罢了。”
说完,陆决和小五很有默契的对看而笑。
一大帮子人客气完了,天也黑了。望着夜色中的落雨,陶之变的有些抑郁,因而在喧闹中沉默。桌上的人都有益无意的望着失神的他,各怀心思。
虚掩的客栈大门‘啪’的一声,被大风掀开了。众人转了视线,暗夜的暴雨中,一白袍男子正缓步朝里走来。萧萧夜雨中,风起袍飘,衣角还带着滴滴而落的水珠,男子低头游步的翩然而来。
那股浑然天成的超脱气质令人为之一震,如此清素洁幽的气韵,陶之从不知道天底下除了乌云,竟还有第二个人!
男子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了客栈,那股自然而然的姿态仿佛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一般。进了门,他轻垂的头才优雅的抬了起来。
是他!竟然是他!
陶之望着男子温文暖笑的清净脸庞,忽然眼眶就灼灼的烧了起来。怕旁人看见,急急的垂下头去。
众人此刻哪得精神注意旁的,他们晶亮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那个如仙如幻的男子。除了草四,他们是真的从没见过,生得如此秀俊出脱的男子。但与青涩的草四不同,那男人是绝对的美男子!连一向媚惑容颜的月如玉在他的衬托之下也显得黯然失色了。他就仿佛一束光,蒙胧的、通透的、轻灵的射了进来……
“过来。”
他笑面浮光的看着那个面容深垂薄肩微抖的人,轻声开口。
众人的注视就像一张沉重的大网从天而降,压的陶之无法抬起头来。
可是心里是知道的他此刻正在唤自己呢!陶之缓缓起身,抬起沉重麻木的双腿,慢慢的走向了他。原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轻唤一声,纵使刀山火海厉风箭雨,也要走过去,走到他身边。这么想着,心就剧烈的震颤起来。
男子幽然的抬起双臂,将面前的人儿缓缓的包裹在怀里。之后,他便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一派宁静的神色在灯烛下跃跃生辉。
看着这个陌生而又卓越出脱的男子将草四拢在怀里,那景象甚美,众人却甚惊。
直到看着他偕他上楼、进屋、关了门,他们始终都无法开口。
——
站在窗前,男人低低的看着他。
陶之终是抬起头来,望他的眸子,从墨色中望出一抹湛蓝,就笑着流下泪来。
“之儿,不哭。”
他抬手小心的为他擦去泪痕,轻声开口劝慰。
听见他说,无论是什么,原来陶之都是不能抵抗。他的声音,他的容貌,他的一切都仿佛海潮一般,汹涌的扑打在心口之上。终是将脸抵在他的胸口上,闷声呜咽起来。
听着陶之压抑着的悲鸣之音,他的心也郁结起来,眉宇间阴沉着就要滴下水来。如此纠结着相互伤害却终是无法相离。这一生,怕是放他不下了吧!这么想着,仿佛哀怨更似释然,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哭罢,陶之抬头望他,却挂泪而笑,从心底里笑出来。知道他不会不管自己,不会真的不见自己,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无以言语的欣喜。
男子低头望他笑面,有些无奈的拂手而上,低低道。
“为什么笑?”
“天下之大,纵使千山万水,有乌云的地方就是陶之的家。”
“那是多久以前说过的了,你到现在还记得?”
陶之重重点头,正了神色望他的眼,轻缓开口。
“乌云说过的,陶之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