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直在颠簸中行进,没有停过。不知道过了多久,陶之的意识渐渐清醒,听着四周的静谧,她缓缓开口。
“小五,我们到哪了?”
“再走两天我们就到百花山了。”
“停下……”
陶之挣扎着呼喊,尽管声音依旧微弱,但小五还是看出了他的急切。
“师傅,停车。”
草垛外传来那古怪的声音,仿佛不悦的责怪。
“麻烦!到底怎么了?他死了没?”
小五把陶之的头挪到自己的腿上,对着他的耳边小心开口问道。
“我们停下了,四哥哥你要做什么?想喝水么?还是想吃点东西?”
“我不去百花山……去墨岭……马上掉头!”
陶之虽没有什么力气,但她还是硬撑着抬高了声音开口,她希望草垛外面的那个赶车人也可以听到。
“现在墨岭恐怕不太平,还是去百花山找大夫吧!”
果然,他听到了,声音低沉许多,有些犹豫的口气。
“小五,扶我到你师傅近前说话。”
小五看着浑身瘫软的陶之,抹了一把眼泪,开口叫道。
“师傅,你上来一下,四哥哥有话跟你说。”
赶车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还是爬上了后面的草垛,坐在他们旁边开口问道。
“有什么话,说吧!”
陶之用手撑起上身,靠在小五怀里,稳着气息慢慢开口。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也应该记得我才对的。”
小五只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傅,不敢插嘴。
男人沉吟了一声,没说话。
陶之提着气,继续开口道。
“你知道的,我也是大夫,而且是很高明的大夫。我若是不愿意,便没人能治我。我现在要去墨岭……我之所以到现在没有死就是因为我还没有去墨岭……求你……送我去墨岭。”
男人看着那个紧闭着眼睛、气息微弱的人,咬了咬牙狠声道。
“好!就当是我傻做一回赔本买卖。我送你去墨岭,送你上中幽峰!”
听到这样的回答,陶之露出了一个虚弱但俊美依然的笑容。
“谢谢。”
男子看了陶之一眼,翻身跳下草垛,甩缰仰鞭催马兼程。
——
“已经太迟了。”
灼印看着夜祭,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夜祭望着床上的乌云,叹了口气道。
“大敌当前,而且我们当中还有他们的人。就算现在知道他是谁,也迟了,应该是没有办法了吧。”
灼印皱着眉头,从没有过的阴沉和无奈,他也叹了口气。
“还有办法。”
忽然,软榻上迷寐的人轻轻的睁开了眼睛,湛蓝之光莹莹流散,缓声开口。
灼印和夜祭马上上前,将乌云扶了起来。
乌云淡淡的笑着,看着愁眉不展的他们,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重担正压在自己的肩头。
“还记得之儿走的时候对我说起过,她不悔。为了心里想要保护的那些人,做什么艰难困苦的事,她都愿意。我想来,她说的对。还有办法的,相信我。”
灼印和夜祭听着他的话,心里更加不安,眉头皱的更紧了。
沉吟着夜祭终是问出口来。
“你要做什么?”
乌云摇了摇头,淡淡道。
“之儿,我送她走,本是想护她周全,却想不到有这变故。如今,她也许……算了,都是命罢。这许多年月,这许多人,为我而搏命,而我只是安然坐享。现如今,我想,我能为他们做的也不多了。当是偿还,这一次就让我去做吧!”
仿佛恳求,他那样期许的望着他们。
他们不语,只是,这是他唯一依次恳求他们,他们不忍心拒绝,但他们更不忍心放任他去做危险的事。
“给我。”
乌云深知他们那所有的不忍心,只好自己伸手来要。
灼印迟疑着,不肯松开紧攥的拳头。
夜祭抵下头去,仿佛咬着牙,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
“给他。”
灼印却还是固执的站着,不肯松开手。
乌云似是无奈似是惜恋的摇了摇头,他吃力的挪动身子,下榻走到灼印面前。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的拳头,拿出了那颗蜡丸。
“都交给我吧!”
说完,乌云转身走到窗边,背着他们打开了那最后的答案。然后他就笑了,释然的笑了。这个结果,甚好。
——
“当初你们本是四个人的,到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文来,告诉我,白冥教之于你,到底算是什么?”
乌云虚弱的靠在榻边,温润的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青年。
文来微微抬起头,望着他,那个在自己心里神一样存在的人。
“是家。这儿是文来的家,唯一的家。”
乌云点了点头,露出一抹释然表情,幽幽开口又道。
“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是还有一个家的。以往不愿为难你,只因为他们对你的期许太过深重。夜祭曾说,你是个心地甚好的孩子。陶之也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不是我狠心,只是我不希望因为一个人而毁了一所有的人,你明白么?”
文来的头垂的更低了,他知道一切也许该结束了。他和这个包容了他十几二十年岁月的家,和那些心性宽厚的家人。只是,他太过不舍了。
乌云忽然叹气,是从没有过的苍凉和失落,他看着文来,轻声道。
“也许你离开他们才能放心,你知道的,白冥教恐怕在劫难逃了。陶之临行前嘱咐过我,她希望我无论如何要保护你的安危。我想,现在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也许还来得及。”
“我不走!”
文来心中动荡,猛的抬头,定声开口。
乌云摇了摇头,淡淡的笑着道。
“一直看着你们四兄弟长大成人,我也能算是个长辈了吧?”
文来湿了眼睛,望着那个与往常不同的乌云,心里忽然难过。总以为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却忘了他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守护者。这所有人中,当然也包括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教徒。
“文来,你们四个是夜祭一手带出来的,是他的心血。可如今却只剩下你一个了,我怎么忍心再让你去以身凡险。”
文来心中惊动,轻声开口问道。
“陶之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乌云闭了眼睛,轻轻的摇头,许久才艰难开口。
“她回不来了,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她?”
文来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咬着牙他坚定开口道。
“她走之前我对她许诺说会好好照看这个家,即使她再不会回来,文来对她的承诺也不会消弭。教主,请你允许属下为白冥教战这最后一次。”
乌云望着文来决绝的面容,忽然安心一般点头,开口道。
“也许你可以挽救这一切,只是,我怕会委屈了你,毕竟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但凭主上调遣!”
乌云长叹一声,走下榻来,扶起地上的文来,温润的注视着他,定定道。
“若是我此次不幸,他们就都交给你了。请你保他们万全,乌云在这儿先谢你大恩。”
文来楞了许久,深重的点头。他知道也许乌云此次是孤注一掷了,只是,他不想让他失望。至少这最后一次,他不想再让他们失望。
那个如风雷一般打马下山的青年,他怀着一颗无比坚定的心和对家的承诺,一路向南决然行去。
窗外的秋风伴随着寒意无情的刮过树梢和枝头,落叶片片扑落,仿佛垂死的挣扎着跳最后一只舞。都会过去吧!当秋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