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乡办公室里，赵克俭丝毫没有睡意，他坐在办公桌前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全让牟文超这小子给撞了个正着，自已的工作处处显得被动。他拿起桌上的中华烟抽了起来，这是何明生专门为他准备的，何明生知道他喜欢抽这个牌子。

    赵克俭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卒保帅，该牺牲的还得牺牲，争取工作上的主动性，既使这事让牟文超给捅到市委去，至少自已的工作还是干得雷厉风行的，于是他打电话叫来了何明生。

    赵克俭显得异常客气，紧握着何明生的手说：“明生，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至今还是个乡上的党委书记，我知道你心里屈得慌，本来我打算年后调你到县上当个局长，真不凑巧市委下派了牟县长，这个人有袁市长撑腰我们可要提防着，你代表剪子乡党委政府，这有的事可要惦量着不要做得太出格了，要是让牟县长揪住你们的小辫子，我这个县委书记也不能徇私舞弊啊，违反组织原则的事咱们可不能做呀！”赵克俭唉声叹气，显得十分为难地说：“看来想把你调到县上去暂时又是不可能了，这事得往后推推，不过明生你放心，只要有我赵克俭在云山你的前途就无量，你把剪子乡新型工业区搞出政绩来，提你上去那也是早晚的事！

    可眼下剪子乡频繁出事，今天农民公然围堵乡镇卫生院这事闹得风声太大，这可是往县委、县政府脸上摸黑呀……”

    何明生很聪明，他早就明白了赵克俭的意思，心想：我就是赵克俭养的一条狗，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得跑到最前面，既使被人打断了狗腿，只要主人还活着还有翻身的那一天，可要是得罪了主人，尤其像赵克俭这样的主人，自已在云山这官场上就是一堆臭狗屎，更不用说升官发财了，别被他下个套送进局子里那就是万幸了，说不准还会像李正那样落个腐败的名气。

    何明生掬谨地站起来，“赵书记，您的苦衷我明白，至于剪子乡今天发生的这事全是乡上工作落实不到位，这与县委、县政府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今晚就写材料，在明天的大会上当着牟县长和您的面向组织汇报，请求处分，撒了我剪子乡党委书记一职！”

    赵克俭很高兴，拍拍何明生的肩说：“明生，你能这么想我感到十分的高兴，没有辜负我多年来对你的培养啦，可明生你放心，事情还没有遭到这种地步，最多组织上给你记过处分，不会撒掉你的党内职务的，说起这事还真不怪你，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呀！”赵克俭犹豫了片刻，接着说：“不过，这处分不能让你提出，而是我代表县委组织给予你的处罚！”

    令何明生没有想到的是还能保住党委书记的职务，至于处分由他提出还是由县委直接处分，这对他来说都无所畏了，何明生再三谢过赵克俭之后，望着他问：“赵书记，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赵克俭乐呵呵地道：“明生啊，有什么话你就不妨直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最信赖的部下了，这么多年来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呀！”

    何明生这才把段天鹏无视政府规定，私扣民工工资，私加工时又不加薪酬最后激起民愤，还在乡卫生院里与牟文超撕扯的事给说了个清清楚楚，最后还补了几句：“天鹏这兄弟性子直，说话比较直接，再加牟县长已经盯上他了，如果赵书记再不劝劝他，这日后还有可能弄出什么乱子！”

    赵克俭很吃惊，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捶着桌子叫：“这混帐东西真不知天高地厚，竞敢动手打牟文超牟县长，连我都让他三分哩！”

    何明生没有想到赵克俭会发这么大的火，急忙搀扶着他自责道：“我这乌鸦嘴尽惹您老生气，真该打！赵书记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呀！”

    赵克俭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明生你说得对啊，我该管管他了，当初真不该让他承建这个项目！”说完，他就给段天鹏挂了电话。

    赵克俭看看表已是晚上的十点多钟，他站在窗台前望着剪子乡街区的灯火，陷入一片茫然的沉思中，何明生拿过一件棉衣披在了他的肩上。

    时隔不久，段天鹏开着轿车来到了乡政府，一进办公室他就瞧见何明生的脸色不太好，段天鹏笑着问赵克俭道：“哟，姐夫您是啥时来的？咋这会儿才通知我？如果再早点的话我设宴为姐夫您接风洗尘，来一趟这穷山沟可真不容易呀，这鬼地方可不是人常呆的……”

    话还没有说完，赵克俭猛地转过身来，狠狠地抽了段天鹏一个响亮的耳光，气愤地指着他说：“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回祸可闯大了！我早就给你说过如今的农民不好惹，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这兔子急了还都咬人啦，何况人呀？你侵害了农民朋友的切身利益，他们能善罢干休吗？弄出这档子事倒也罢了，还在卫生院里大言不惭，动手打起新任牟县长来了，你啊你，简直就是猪脑子！”

    段天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赵克俭一个耳光抽得晕头转向，清醒后才知道自已动手打的竞是云山新任县长，怪不得他的口气挺大的，可姐夫咋知道的？一定是何明生告的秘。段天鹏摸掉嘴角的鲜血，指着何明生说：“好啊，想不到你何书记告起我的状来了，那好啊，咱就说说，我把你那点丑事全都给你抖出来！”

    何明生没有想到段天鹏的矛头会指向他，还口口声声地扬言要抖出他的丑事，这可真是“老鼠躲在风匣里—两头受气”，自已真不应该站在这儿，段天鹏这混小子什么事都敢说敢做，虽然自已也没敢收过他送的黑钱，但平时送的礼还是收了不少，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段天鹏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条中华烟，冷笑着问：“何书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中华烟可是我年前送给你的啦，好像还不至这一条呀？其它几条呢？想必又是送给县上的领导了吧，如今你却拿这条烟来蒙我姐夫，你可真会化算啊！我说你们当官的如今还真有个潮流，表面上提倡什么廉洁奉公，私下不敢收钱倒收起礼来了，难道这烟不是钱吗？”

    何明生哑口无言，这烟确实是段天鹏送的，而且年前一共送了五条中华烟，他喏嗫地道：“天鹏兄弟，你……你……”

    “住口！”赵克俭愤怒地吼着，他倏地夺过段天鹏手里的中华烟，猛地向窗外仍去，“你这狗东西别在这儿丢人现脸？你干的坏事还少嘛？你今天闯的祸都快惊动陇海市委了！”赵克俭气得脸色发紫，颤抖的手指着段天鹏说：“你真是作茧自缚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这个做姐夫的也帮不了你，只好以政府的名义取消你对项目的承包建设权！”

    段天鹏如雷轰顶，他顿时傻眼了：取消了他的承包权不就是断了他的财路嘛，他不能看着大毕大毕的纸币流向别人的腰包，更不能忍受自已一手创建的工程被别人占了便宜。

    段天鹏嚣张的气焰消失了，他双膝“卟嗵”跪倒在赵克俭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姐夫，看在我姐的份上你就救救我吧，我不能失去这个工程啊！”

    赵克俭沉静了片刻，摇着头说：“姐夫也不想这样子，可事情遭到这个地步，我也再没有办法去帮你了，我作为云山县委书记必须对此次恶性事件负责，必须给剪子乡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待！这可真是‘天作孽，有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呀，你就好之为知吧！”

    无论段天鹏如何肯求，赵克俭仍然态度坚硬，没有丝毫的回转的余地。段天鹏失望地站起来，冷笑着说：“姐夫你真够狠心的，为了自已的升官梦可畏六亲不认啊，可你别忘了我承包这个项目你也吃了我不少的好处，如果你们真把我给惹急了，我段天鹏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说完，他甩门而去。

    “天鹏，天鹏！”赵克俭喊着，可段天鹏头也不回地去了，赵克俭愣在那儿半响，自言自语地道：“真不是个东西，尽胡乱瞎说！”

    赵克俭真像处在四面楚歌中，面对段天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