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订的包厢在三楼,VIP房,装下我们几十个同学远远足够。我们几人推门进去时,只见包厢四处左一堆右一堆人稀稀落落地坐着,有的在玩斗地主,有的在磕花生仁拼酒,墙上内嵌的两面液晶屏正播放着黄土高坡的画面,拿着麦吼得震耳欲聋的正是精神抖擞的班主任。
一群人闲得没事干鼓着掌嗷嗷叫:“老班唱得好!好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班主任果真从谏如流地又点了首信天游,于是嚎叫的人顿时减半。
包厢里暖气开得太足,我坐下不久就觉得热,刚将围巾取下,叶之熙就坐在点歌器前回头朝我招手:“左左,你要唱什么,姐帮你点。咱班全是麦霸,想点歌的可得麻利些。”
任笺等人一向都是人美歌更美的典型代表,早就探身凑到叶之熙面前趁她回头的功夫抢先占领点歌页面。饶是叶之熙气场强大也经不起寝室众歌后的推搡,但最后她愣是稳住上身坚决不挪动地盘。
来K房唱歌的经验不少,在学校时也常常和石静她们闲来没事唱歌打发时间,我当然明白寝室小聚会唱歌是一种享受,但轮到班级大聚会,就极有可能唱着唱着被两三人不等插进来一齐合唱,最终音响中传出来的音效不出意外会是有人跑调有人错词有人原本不跑调结果被生生带着跑调。
而我正是那个原本不跑调却经常被带着跑调的悲剧性人物。
扫了眼周围对点歌器和麦克虎视眈眈的众人,我斟酌着回答叶之熙:“今天就算了,我不太想唱。”
叶之熙一肘子挥退旁边妄图抢座位的路皓,冲我大声道:“今天机会难得,你怎么着也得和你家戴小哥合唱一首情歌吧?”
班主任那首信天游恰好唱到收尾阶段,于是叶之熙那一嗓子几乎相当于平地起雷,绕梁不绝。坐在包厢各处玩牌的男生们顿时迸发出古怪的笑声,不远处一边嗑瓜子一边摸牌的覃郁也不忘忙里偷闲朝我挤眉弄眼:“交杯酒都喝了,干脆趁热打铁唱首康定情歌,要么夫妻双双把家还也可以嘛!”
我的回应是拿过身旁的围巾直接扔过去盖住他猥琐的表情。
明明是叶之熙嗓门大,为什么出糗的人却偏偏是我?我真是郁闷之极,当即不甘示弱对她道:“大姐,就算你自己想和沈允情歌对唱,也不能把我们先推出来当炮灰啊!”
于是众狼血沸腾地群众又将迷迷瞪瞪躺在沙发上的沈允摇醒,直接推到叶之熙身边去。更有好事者干脆拿出相机开着闪光灯为他们俩拍起了夫妻照。
虽然对不起叶之熙,但看在古墓雕兄的份上,我那一点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心满意足地坐着看热闹。
“你想唱吗?”戴祺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一片嘈杂声中响起。
包房里灯光变幻不定,我一侧头就对上他静静的目光,怔了一瞬就慢慢脸红起来。心底却忍不住暗暗鄙视自己,以前单独相处时自如坦然得很,怎么光今天一上午当着这么多人就不好意思了那么多次?
我正自顾自害羞,戴祺却若有所思道:“算起来,似乎没有认真听你唱过歌。”
我想了想,唱歌比赛那一回,虽然他也在场,不过拉琴的任务分派给了他,等到去农庄烧烤那一次,尹榕石静宁凌都飙歌飚得不亦乐乎,我因为接到任笺的电话而深思不属,在屋外坐了许久,连麦都没摸过。
难得听戴祺暗含期待的话,何况其实我自己也有点那么些歪歪曲曲的心思,我思索了一会儿就从沙发上起身,脱下羽绒服折起塞到他怀里,不自在地说道:“你抱着暖暖手。我去那边点歌,你先坐着。”
有了点歌的打算,那些同学们的打趣调侃也就无所谓了。我大大方方站到叶之熙身后,趴在她背后将手指伸到点歌器触摸屏上,迅速将我要唱的歌点选并顶到下一首。反正都麦霸了,就干脆霸到底。
当下的一首歌很快就唱完,我点的歌随之开始播放MV画面。背景音乐响起,叶之熙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推到液晶屏前,亮白的光兀地冲进眼帘,我拿着麦克风恍惚了一秒钟,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笨的可以”四个字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得心脏怦怦跳,那一声一声的心跳声就要盖过音乐和四周同学们拿着摇铃摇晃的声响。
灯光变幻莫测只剩下心跳声咚咚作响的包房里,我不知所措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所有慌张,所有的忐忑在对上那人深邃的目光时都烟消云散。
依旧是那看过无数遍的脸,除却因喝酒而更显白皙之外,依旧那样清冷不可亲近,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一切已经大为不同。他的表情是因我而生动,他的眸光是因我而清亮,他身边的位置,我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占据,只因为我们是分属于彼此的恋人。
这一刻,所有的自信和从容悉数回归。
郭采洁的这首“笨的可以”,旋律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我背对着液晶屏幕不去看上面的画面和歌词,在虚幻的灯光中,沉静心绪,缓缓开启嗓音:
“听你开心说着你的事情
我有一种莫名心跳反应
夜深人静时候突然想到你
没有原因
没有逻辑
谁能说明
总以为我们是地球的南北两极
直到分开旅行
我才明白
有好多的话想说给你听
是我笨的可以
我们早就相遇
我说服我自己
这一切只是友情
是你让我相信
两颗心没有距离
我才发现原来我爱着你
…… ……”
我不知道这难得的一次勇敢献唱到底怎么样,放下麦克风的那一刻,心里涌上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真正的喜悦。周围的音乐和人声全部不存在,我对着戴祺的目光移不开视线,绽出深深的笑容缓缓向他走近。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站起身,眼眸黑亮地凝视着我,手里还拿着我的羽绒服没有放下。我面对着他,正准备开口,谁知毛衣口袋突然震动。
刹那间,神智回炉,所有酝酿的情绪被周围放大的音乐声打断。我连忙低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开盖看到闪烁的是“程依然”三个字,一时犹豫着要不要接。
包房里太乱,我的思绪也乱,当机立断一手攥着手机一手牵着戴祺往包厢外走去。
外面的走道上虽然也有余音缭绕,但至少清净很多。我拉着戴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面接通了程依然的电话。
无非是询问我寒假在家做些什么,并邀请我有空一起出去玩。我含含糊糊地一一应下,做不到太热情,可碍于礼仪也知道不能太轻慢。
于是你来我往聊了五六分钟,我终于挂断电话长嘘一口气。刚回头就对上戴祺温暖的怀抱,他抖开我的羽绒服慢慢为我披上。
原来他连被我匆忙牵出包房的时候都不忘将衣服一直拿在手上。
“外面温度低,我一直拿着,怕你冷。”他淡淡解释。
我低头轻轻蹭了蹭衣领上的绒毛,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由他做来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一股暖流淌进心口。
我抬眸看着他的脸,在晕黄的灯光下好看得不像话。灯光似乎都乱了醉了,氤氲恍惚起来,衬着他的眼眸越发透亮。
他略带凉意的双手捧住我的脸,凑近我耳畔轻轻道:“左笙歌,我想吻你。”
我缓缓往他怀里靠拢,轻笑着躲开他的呼吸,压低嗓音问:“为什么呀?”
他认真想了想,说:“因为你的歌……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