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宁凝愈负气独自离开了魔教，途中偶然遇到了“顾宁”，两人同行赶路去往江南。

    “你不知道那时有多险，只差一点我就要……”宁凝愈发觉身旁人正在走神，有些不高兴地皱眉，“阿宁，顾宁？”

    顾子宁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嗯……刚刚在想一些事，抱歉。”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后方阴影处。

    宁凝愈看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娇哼一声，笑着道，“才分开一天功夫，你怎么老是走神。”

    顾子宁没有回答，只是忽然问道，“你之前说，冷魏争也赶来了？”

    “盟主大哥正在路上，”提到倾慕者，宁凝愈语气明显轻快了一些，“大约明日就能和我们汇合，然后一同去江南世家商讨要事。”

    “什么要事？”他接着问。

    宁凝愈正要说出口，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话头，转而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到了晚间，宁凝愈不想再赶路，两人便在客栈宿下。

    顾子宁关上自己的房门，走去窗边，远远就看到一道人影站在那里，纤细美丽，在夜色中似是遗世独立。他将窗户打开，挂上一片红绸。

    过了不久，一阵风动，便见人出现在房中，向他行礼，“少主。”

    一路相随，她显出些疲惫，但不损容颜，白净的脸上一双眸子微弯，漫不经心地仰头看他，行过礼后自己起身，放肆却不让人讨厌，“如果你是要问罪，属下也与教主报备过了，算不得违背教令。”

    “你跟来做什么。”他本想说些重话叫她回去，对着那双眼睛却又咽了回去，只得无奈道。

    若是明日让那武林盟主发觉，他想要遮掩身份必然困难，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道，“先前派人跟着我还不够吗，你就这样想让我厌烦？我说过，你自由了。”

    她静了半晌，才又轻轻一笑，眉眼都舒展开，像寒梅争放，更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少主误会了。从前来说，只是教中事务繁忙，您又不愿分担。你的想法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最初习剑，我也不过想成为你的影子，既然如此，跟着你，又有什么错处。”

    “你变了许多，”他沉默片刻，才又接着说，“很让我失望。秋夜寒凉，你在隔间休息吧。”订房时他特地要了有隔间的客房，也是出于发现她跟来了考虑。

    她眉头一挑，并不十分露出欢喜，只是低眸笑着走去了隔间。

    这一夜顾子宁休息得并不好，夜色沉坠坠落在枕边，月光从窗户扑进来，他睁着眼想到屏风另一边躺着相处多年的姑娘，心头便莫名温热起来，却更有一种危险的颤栗感。

    两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愈是接近愈不能脱开黑暗，他早已经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和腥风血雨，往后余生，只想和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在江南的明媚阳光下，走过闹市，同看花灯，在每一年家家除夕时坐在炭盆旁守夜说话，直到烛火熄灭天光乍破。

    这些，美好而光鲜的未来，他们给不了彼此，从根里就浸过血腥气的东西，洗的再干净，也恢复不到原来，难道就要互相折磨至死吗，这太绝望了。

    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想弯起唇角，却失败了。就这样走下去，他看得到灰暗的尽头。互相提醒着那些过去，直到再也睁不开眼，十指间还夹着血渍斑斑。

    *

    次日宁凝愈来敲门时，断情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走去开了门，见宁凝愈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侠士长衫，身上气质与寻常人很不同，面目还称得上英俊。

    他不动声色，“这位是……”

    宁凝愈笑着介绍道，“这是盟主。冷大哥，这是我和你说的顾宁。”

    冷魏争也在审视顾子宁，闻言似无意地道，“顾宁？倒有些像前几年魔教选出的少主，顾子宁的名字。”

    “欸，是有些像，”宁凝愈回过眼，“怎么没听阿宁提起过。”

    顾子宁眸光闪了闪，笑容和煦，“巧合吧，我也是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