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吞没之前的傍晚,残阳似血,雪一样新白的建筑上涂满暖色的余晖,远方的天空不见一只鸟。
基地里外出进行任务的年轻人们已经回来,在最外层高高的墙下,坐着一些少年,拿着一天任务的报酬买来的劣酒,沉默地看着天色渐晚。
苏沉下楼时,看到小姑娘背着手站在门口。异能者住所相邻,一排的白色建筑,门前就是灰扑扑的内墙,将普通人和异能者隔开。整个基地分成三环,最里面就是基地核心的研究所。
“走吗?”他走过去,出声道。
她似乎在想什么,顿了顿,一笑,“好。”
经过无人的走道,循着路人的说辞去往果子园。将要入夜,空气已经开始泛凉,今天的白昼比往日更短了些,一日日越发漫长的夜晚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接近目的地,周围的人也多了一些,苏沉落后一步相羽,从后面正望着她细软的长发,乌发间不经意露出的白皙耳廓。结伴而来的人并不少见,他们在人群中也不突兀。
她忽然回转过脸,笑盈盈地站住,“走得好慢,这么多人过去了,我还要慢悠悠地等你一个人。”
苏沉静了一下,低眸时眼底浮起一点笑意,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往前越过人群,相羽被他拉着,他一半的背影就斑斑驳驳地洒在她身上,相握的手一半夕阳一半阴影。
她仅是怔了片刻,就任他拉着,跟着他穿过前面的路人,他的手像冰雪一样凉,在现在还未彻底入夜的时候,异常的冰冷紧贴着她温暖的手心,像是春日里暖融融的阳光扑进了一地沉沉未消的积雪。
“如果哪天丧尸围城,这么多层墙,我们要怎么出去——”她一边跟着他,一边笑着嗔怪道,眼睛明亮,像是残阳里落了一簇明火在那双瞳孔里。
苏沉没有回头,答非所问,却是在说她前一句话,“这么多人过去了,怎么都不算早,大概到了的时候已经入夜,看不着花了。”
相羽追上半步,反握住他的手,“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和你一道,什么时候算晚,总是正好的。”
苏沉骤然垂了眼睑,俊朗的面容在残阳的阴影里神色不明,半晌停住脚步,才开口说,“就在前面,进去吧。”
小姑娘凑过脸来笑嘻嘻地道,“苏先生又害羞了吗?”
不等他开口,她就松开手往那边开着门的果子园里跑过去了,蓝色的发带一下一下在黑发上荡着。
元素的吸引。这种宿命式的纠缠,他服从本能地忍不住靠近,又下意识地抗拒更进一步。他站在温软软的夕阳里,浑身都是雪堆砌的一样凉,本体元素侵袭着他,又或者说,他与冰凉的黑夜渐渐密不可分。
他现在应该转过身离开,而不是陪着小姑娘玩些爱情的把戏。他心中安静地想,却没有动。这种戏剧式荒诞而又强制的命定桥段,与他任何一种设想都相差甚远。
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未来。她并不强大,锋芒毕露,冷静,坚强。她明艳并且充满感性,未语先笑,藏不住心思,像个小女孩,末世来临后这一路,仍然未能消磨掉满心赤忱。
“苏沉——”她已经站在了门口,转过头来喊他的名字,风把她乌黑头发上的发带吹得轻轻飘动,她站在夕阳的剪影里,连脚下的影子也很长很瘦。
苏沉眼帘垂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淡色的阴影,他什么也没有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