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锁被打开。沈诚低着头，仓惶一笑，“我会死的。”

    相羽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被锁得发红的手腕，站了起来走出去，“你不会的。”

    过了会儿，他小声说，“我的心会死的。”然后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重新戴好，起身跟了出去。

    相羽捂着嘴，一边走一边咳嗽，指缝里都满是鲜血，一路上都没有人，空荡荡的塔楼里一片死寂。

    沈诚在后面解释说，“他们在前面抵御丧尸，苏沉下令组织女人孩子撤离，所以暂时顾不上这边……其实再过一会儿，他应该会让人悄悄带你离开。”

    “……这个塔楼就是A基地最高的地方吧。”她说。

    “嗯……我不明白，”沈诚低声说，“既然你一心求死，不，本来就要死了，又何必非要出来。死在哪里重要吗？”

    “我要是死在那里，”相羽笑吟吟地转头，唇角一点血迹，鲜活而惨艳的美丽，“他胡思乱想，以为是他的原因，自责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沈诚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我要是上城墙按照你说的大喊一遍‘杀了你末世就有救了’，他哪怕在丧尸群里搏杀，都会拼着口气转个头把我打死。”

    “不会的不会的，”相羽笃定地笑道，“这不是滥杀无辜吗。而且你不上去，耶和华计划的研究员马上要上去揭穿真相、为民请命了。不能让我白死啊。”

    沈诚：“……我要是被他打死了……”

    相羽咳了一声，“那我到时候也死了，别找我负责，冤有头债有主……”

    “滚啊。”沈诚咬牙道。

    “这就滚。”相羽笑眯眯地应道，走出了塔楼，外面天空一片漆黑，四周无光，只看得到两边熊熊燃烧的火炬。

    *

    苏沉满身浴血，面色冰冷如同寒冰凝结，眨眼间收割掉一片丧尸，丧尸的血和同伴的血都喷溅在他脸上，温热之后立刻在寒风中冰凉下去。

    他仿佛不知疲倦，在密密麻麻涌来的丧尸群中厮杀，城墙上的无数异能者操纵着元素，少数一部分势能者为他们加幅，在不断袭涌来爬上城墙的丧尸潮中，城墙上的异能者也会被咬下去，然后被同伴迅速击杀。

    沈诚上了一面城墙，前面是乌压压的异能者，都在精疲力尽地血战之中，无人注意到这个普通研究员的到来，他摸出自制的扬音晶石，顿了片刻，放在唇畔，

    “耶和华计划引起了大灾变，杀了实验结果就能遏制病毒蔓延——”

    男子的声音通过扬音晶石变得极高，

    在丧尸潮中的苏沉倏然回头，反手捏爆了身后袭来的丧尸的脖子，血溅了满身，在昏暗中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冷冷看向城墙上声音传出的方向。

    “耶和华实验的实验目标在中央塔，是叶难——”沈诚说完这一句，就扔了扬音晶石，踩碎了之后走下去。

    原本打算趁着丧尸围城喊出“苏沉是耶和华实验目标之一”的一名研究员死死盯着他，原本按照计划，受到鼓动的人们就会倒戈挥剑背叛苏沉，城墙上无数的异能者一旦联合攻击，苏沉地处劣势，插翅难逃，绝无生还可能。

    然而沈诚先他一步。

    城墙上下都有一瞬间窒然，尽管很快再次投入了与丧尸的血战之中，但气氛从一开始的视死如归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苏沉眼尾赤红，不顾力量消耗地回身收割了周围的丧尸，又很快被铺天盖地的丧尸缠战。

    他原本抱了必死的决心，这一刻，在千万同胞和看不到尽头的丧尸潮里，却感到了惶然恐惧。

    他如果死在了这里，无人再能护住背了罪名的小姑娘。即使他死了也能阻止病毒的蔓延，但无人阻得住陷入怒火和绝望的民众。

    被万人厌弃，被友人恐惧，被亲人背叛，力量强大，四面楚歌，孑然一身，耶和华计划制造的怪物，

    这是无望的死局，注定要有人赴死。

    在丧尸的嘶吼声和同伴的喊杀声里，他似乎听见了某个月色温柔铺满前路的夜晚，她轻轻地笑着说，

    “你是不一样的。”

    区别于万千人中，唯独你是我的无上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