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决不!霓裳盯着他那张匪夷所思的脸,脑中已经把任务的前前后后重新打理过一遍,就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但是没有,她没有找到一丁点的错漏。
“你少唬我了。”说这话时却莫名的心虚。
南宫夜冷然道:“那么你告诉我,徐大人位高权重,有一妻两妾,怎么还敢在自家府邸见你?”……他知道今天的事?霓裳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好久,才虚弱地回答:“他的妻子来自政治婚姻,不能生育,为了不让夫家绝后,主动替他寻了两房妾室,但都不得徐大人欢心,故此,徐大人经常流连烟花之地,家中女眷皆睁眼闭眼,从不过问。今天,徐大人是趁着夫人回娘家,再打发两个妾室,故此寻得机会。”南宫夜微微颔首:“还是做了功课嘛,不过你对徐夫人了解太少。”霓裳不解抬头,她不了解么?可笑,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偌大的宅院,三妻四妾都得围着同个男人转,还防不了外面的野花一茬一茬冒出来,谁不是背着三从四德的古训,把自己一颗活生生的心连同青春给深深埋葬?
“徐大人曾是他岳父的得意门生,尚未考取功名前就在岳家出入,虽出身贫寒,却不卑不亢——”“然后呢?师尊正好有个妙龄女儿,对他一见倾心,从此情根深种,非君不嫁?”霓裳哼了一声,“到头来举案齐眉又如何?当初的良人还不是露出花花肠子,什么不忍夫家绝后,无非是不得已的妥协,只可惜那两个妾室美则美矣,也防不住他打野食。”南宫夜沉默一会,让霓裳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不,你错了,那两个妾室只是徒有其表,从没能入得男主人寝室。”霓裳睁大眼睛,他哪知道这许多细节?这么说,倒是自己棋输一着了。“你的意思是,徐夫人并非表面上贤良淑德,却对自己丈夫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容不得……任何近他身的女子?”霓裳的头更疼了。怪不得,高高在上的参知政事大人,私下居然如此急色,不惜说出侵吞官银的秘密来讨佳人欢心。
“不错嘛,继续。”南宫夜击节赞赏。
“不对!徐大人经常出入花街柳巷的,可见徐夫人能够容忍——”“可是,所有跟徐大人有过接触的女子,事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只因为那都是不入流的地方,何况那些烟花女也未必有大名声,谁会计较她们的下落呢?”南宫夜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酒。
霓裳只觉得有锤子在脑子里敲打,但她还强自镇定:“'霓裳'这名字并非人人都知,也不是一般妇孺可以挂在嘴边的——”“你以为,徐夫人要对付的人,一定要打听她的来龙去脉?”放下杯子,南宫夜叹息一声,“你进去徐大人的卧房时,不曾发现过异样?徒儿这么粗心,叫为师情何以堪。”异样?霓裳抓住身后抽屉的把手,冷静,一定要冷静。就算以前从没丢过刀——很寻常的富贵人家卧房啊。屋内薰香扑鼻,梳妆台上只得一面圆镜,连胭脂都没见着,照说徐夫人回娘家也才两三天,不必要专门锁起来的,那么她平日定是个不喜打扮的妇人。
等等,薰香?
要匹配朴实无华的徐夫人,那种薰香仿佛是……太浓烈。太俗气了点。
莫非……
霓裳后知后觉地捧住脑袋,忽然发觉这样长时间的头疼很不寻常。
喝两杯酒,或是遇到故人,也不该是这样……
霓裳跌坐在软垫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南宫夜:“自始至终,你都知道?你都看到?”南宫夜微笑着垂下眼皮:“帝京的人们对霓裳姑娘津津乐道,我自然不能免俗,想要看看自己一手调教的徒儿,在阔别几载之后,究竟是怎生的风光?”霓裳捧着头,只觉得经他道破之后,那欲裂的感觉越发明显起来,不由恨道:“所以你就袖手旁观,由着你的好徒儿被人暗算?”谁料南宫夜立刻答:“我当然不会辜负这样的机会,毕竟现在不是几年前,轻轻松松就可拿住你。”眉梢眼角尽是得意,让霓裳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也只有暂时服软。
“……师傅救命!要什么代价,你说——”霓裳索性放弃对峙。
“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嘛,放心,事先我已在室内混入了可解毒的独门药粉,所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伤害,只要你再服一剂解药,到得明天,自会全然恢复。至于代价么——”望着他手中托的小小瓷瓶,霓裳忽然忆起,那年自己得了急病,咽不下任何药水的时候,便是眼前的男子,褪去平日严厉,亲自含了药喂进她口中,那时的自己,仿佛还生出过无比幼稚的想法——要是一直生病该多好!
“师傅,师傅——”霓裳恍惚间,捉住了男子的衣襟,急声叫道。仿佛一失手,活生生的人儿便会消失。
男子不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霓裳的肩膀,眼神却似乎穿过精致的香闺,直望到另一个时空。
“代价就是……要你记起那三年的所有点滴,好不好?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