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满地的梅子,再依次用网眼不一的竹篾来筛,观其色泽。软硬,做不同用途。
南宫夜如数家珍:“这一颗色青肉硬,只有五分熟,只能给童子磨牙用;那一颗虽然同样青绿,但饱满浑圆,周身无疤,可作梅胚孕育新芽;然后这些么,”他移过一篮金黄的软果来,不禁微笑,“就可以用来酿影儿你最喜欢的梅酒了。”霓裳倒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讪讪道:“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喝梅酒?”要把这名男子口中的“影儿”完全和自己挂钩,看来,还需要时日。
“恩。”南宫夜淡淡道,“那时我怕你小小年纪就成酒徒,所以诸多限制,你却趁我不注意偷溜进地窖,移了最内里罐子上的封泥,喝个精光,喝完倒也有头有尾,再盖回盖子用没启封的酒罐压在上面,瞒天过海。”听着从前的恶劣行径,霓裳不觉红了脸:“不过是小孩儿心性么,再说还不是没瞒过师傅法眼。”她想像小小的自己醉醺醺的倒在那地窖里的样子,有些尴尬,却没察觉已然改了称呼。
“我也是等你离开之后,清理地窖时才发现的那许多空罐子。”南宫夜似是回忆起当初情景,嘴角边泛起温柔的笑意,“开初还以为地窖进了耗子,后来无意中发现你绑头发的缎带,才知道原委。”霓裳不禁后怕地拍拍心口:“还好那时我已逃离,不然又跑不了挨一顿惩罚。”南宫夜眼神迷茫——
她走之后,每到梅子熟时,自己总会屏退下人,亲力亲为每道工序,仿佛只要有别人插手,那酒就会变味似的。酿了酒,他自己却很少喝,也不让人碰。逐渐,酒越来越多,雪见抱怨不断。
如今,她又重回故地,多少可以让那些酒重见天日吧?
霓裳注视着他的目光,承载了太多自己辨识不来的意味,没来由的觉得心悸,不禁低下头。手中把玩的那颗梅子已然发烫。
于是,大半天的时间就在看他制酒中迅速打发过去。霓裳不禁想,这种日子倒真是闲云野鹤,让人好生向往。
日暮时分,雪见从山下回来了。对霓裳只略略点个头,再郑重地将一个包裹交给南宫夜:“你要的都在里面了。”南宫夜收了包裹:“你歇会,一起吃饭。”雪见点头。少主向来不善烹调。不好饮食,也难得招呼她正式用膳。可想而知,定是沾了那霓裳的光。心下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自从霓裳上山,少主脸上的笑容多了,梅林挥剑的身影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寂寥,倒真是霓裳的功劳了。也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看不开也得看开。
于是她丢掉繁杂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