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个人的肩挨着了肩，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池清泽才安心下来，阖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靳西尧立刻就醒了。

    他感受到了自己颈侧暖融融的一片，便转过头去看，入眼是柔软的发顶，还带着隐隐的清淡香气——

    池清泽正依偎在自己身边，倒是睡得出乎意料得香甜，即便是骤然亮起的天光，这次都没能吵醒他。

    他咂巴咂巴嘴，稍稍动了动，头顶的发丝蹭过了靳西尧的脖颈。这让靳西尧觉得微微有些痒，下意识伸手去触摸，摸到了绒绒的小碎发。

    这感觉很奇怪，说不好——有些像窗外盘旋着的来自鼓风机的风，又有些像是刚从仪器中合成出来的，新鲜纯净的汩汩流水。

    于是靳西尧松开了手，放开了池清泽的碎发，任其拱在自己的脖颈上，随意去留。

    他发现，这样的感觉让人很舒适。大概，这也属于美好的一种吧？

    靳西尧没有起身，而是睁着眼睛侧过头观察着池清泽，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他只是不愿意起来，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池清泽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眉心拧着的那一疙瘩，靳西尧都觉得，自己仿佛无师自通也学会了皱眉——

    啧，人为什么会皱眉头呢？是因为感到不愉快或是烦躁了吗？看池清泽的表情似乎是忧虑的，可是他在沉睡当中，为什么会有不开心的情绪呢？

    靳西尧缓缓伸出手指，试图抚平那点褶皱，可是屡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有许多问题都无解，但需要被记录下来。靳西尧稍稍后撤身体，肩窝离开了那暖融融的一团，在自己和池清泽之间留出了一些空间。

    他仰面躺好，悄声道：“画板。”

    于是半空中出现了纸张的轮廓，他以食指为画笔，时不时侧头去观察一下，在虚空中画下了池清泽的神态。

    靳西尧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一笔一画地描绘着。

    而梦中的池清泽还在苦苦挣扎——在梦里，末日重现，山崩地裂。一切都是虚虚的落不到实处，朦胧的影子，模糊的声音。

    但他还能清晰地辨别出，有人把他送入了救生舱，还有殷切的叮嘱，“清泽，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再见。”

    应该是父亲吧？除了父亲，他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愿意把最后存活下来的机会给自己——尽管父亲平日里看起来冷硬又严格，对他也是一副并不关爱的模样。

    兴许，是这份爱藏得太深了吧！

    这是池清泽在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旋，仿佛是在告诉他——

    在这个陌生的天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论如何，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并且要弥补此前的过错，传承第五次文明，拯救第六次文明。

    池清泽突然就有了力量，有了向前进的勇气和支撑。

    他的眉心缓缓舒展开了，甚至连唇角都有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