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一个穿绿衣服的侍女怯怯地从另一边的假山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面抖,一面抹着眼泪悄声道:“谢谢,谢谢。今天是我娘头七,实在没处祭拜了,谢谢这位……”
“……我叫临衍。”他小心翼翼又瞧了瞧四周,道:“此处风大,火光容易被人瞧见。你下次还得小心些,快些回去吧。”他看那女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怀抱中的那个牌位上歪歪扭扭写了个名字,想来执笔之人也不识字。他不由又想起自己的师父,师父有他的鸿鹄远志,正其身,诚其意,匡扶正义,兼济天下;师父也有他的人生不奈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熙熙攘攘的一个江湖,原来熙熙攘攘的四海人心始终是一样的。
“临衍小公子,救命大恩无以为报,我、我这里还有半个窝窝头,你且收着吧。”那侍女往临衍手中塞了半个冷硬的窝窝头,他轻咳了一声,低声谢过。那侍女又道:“我昨日听人说,昨日管事的发了好大一通火,府中似是要变天,你万事小心。”她这没头没脑地一说完,一溜小跑,不见了踪影。
莲池里疏影横波,临衍转过假山一看,她方才留的一地纸钱与半支熄灭了的蜡烛还没来得及收。
临衍长叹一声,咬着个冷硬的窝窝头,将那一地的纸钱捡了,又拿起那蜡烛看了片刻,心头也是一番怅然。云雨一收,长夜寒白,露水缀在兰花纤细的叶子上将垂未坠,一方遥月挂在楼头,月如钩,梧桐寂寂,深院之中无一处相熟悉的旧人旧事。他发了片刻呆,捡了张黄纸,手指沾了些许春露,端方而板正地写下了几个字。
山石道人,庄别桥。
他将那黄纸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又将此半只蜡烛点了,恭恭敬敬,朝着正北的方向,遥遥一拜。
师父从不曾入梦。临衍半梦半醒,恍惚见了盈盈深碧的一片绿竹,又仿佛瞧见了明日的天光。天光正好,照耀着灼灼新起的盛世与四海宁靖;也正在同一天夜里,丰城郊外的一处土丘被雨润得太厉害了,窸窸窣窣的泥土抖落开一方浅坑,坑里埋着的半幅白骨——那章二小姐的尸骨,终于见了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