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宫带头行礼。
“见过德妃。”
常乐等人跟着行礼，一直目送着她坐在了主座右手位上。
德妃安稳坐下，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哼一声，细着嗓子道：“都起来罢。”
“谢娘娘。”
李尚宫又带着众人起来，继续安排着事情流程。
德妃四下一扫，那目光就像是爬虫一样爬到了常乐的脸上，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嘴里发出古怪的细笑。
“她，好看么？”
说着，细眼往边一瞥，似在询问自己的贴身宫女桦姑姑。
桦姑姑也笑的古怪：“自然没娘娘好看。”
德妃立马格格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小铃一般，不是多么动听，而是有些扰耳。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足以附近的人都听见。
李尚宫偷看左右一眼，事不关己地命令做事的宫女道：“那屏风，再往右挪点儿，小心点儿！”
常乐明知德妃是在说自己，也感受到德妃那类似毒蛇的目光，面子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整理着画具，不断跟随德·爱华调整视野角度。
德·爱华怕德妃听懂，小声用英吉利亚语问常乐：“她是不是在说你？”
常乐用英吉利亚语回道：“当然，不用管她。”
“哟，原来是个不会说人话的。”
那头德妃又细着嗓子哂笑道，见着常乐和德·爱华疑惑的抬头，笑意更甚。往后一仰倚着椅背，左肘搁在扶手上，右手就搭在随意摆放的左手上，满是戏谑地睨着。
“这丑东西还生气了。”
常乐眸子一眯，压抑着怒火，用英吉利亚语骂了句脏话，又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坐下，拿起画笔就打算开始画。
“常乐。”
德·爱华扯了下常乐的衣裳。
常乐回头就见着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到了跟前，在她身后，德妃面容气恼地盯着。常乐收目，也不站起来，只是露出礼貌式的微笑。
桦姑姑一指常乐：“喂，你这丫头，刚说什么呢？”
常乐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应该用对应的法子回过去，皮笑肉不笑道。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常乐。第二，我不是丫头，我是丹青房三等学士，在鸿胪寺任职典客，你可以叫我常学士也可以叫我常典客。第三，我不喜欢别人这么指着我说话。”
“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桦姑姑冷笑一声，再次逼问，“你刚对娘娘说什么呢？”
“我是在说，娘娘可真漂亮。”常乐又用英吉利亚语重复了下刚刚的脏话，“娘娘，真漂亮。”
桦姑姑眼神质问德·爱华。
德·爱华咽了咽口水，一时左右为难，咬牙点头：“是，是这个意思。”
内心忙叫苦认错。
哦，神，我撒谎是为了
救人的性命，看在我出于善意的份儿上，请您不要千万责怪我，请饶恕我的罪行。
见状，桦姑姑也无话可说。
她身后的德妃翘着兰花指，抚了下发鬓，悠悠道：“回来罢，说的虽然不是人话，意思倒是不错。”
桦姑姑瞪了常乐一眼，转身回到德妃身边。
常乐平视画板，借着画板挡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小声问德·爱华。
“你到宫里也有几年了，就没教他们一句英吉利亚语？”
“我在宫里都是说大氏语，只有陛下有跟我学英吉利亚语，贤妃也学过几句。不过，作为绅士，是不可能说这种话的。”
常乐松了一口气，得知他们传播的都是精华，也就放心地使用这些糟粕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意思，德·爱华也会帮她兜着。
正庆幸着，屏风外面忽然响起了行礼声：“见过贤妃。”
常乐瞧着挡着门口的屏风上映着些人影，人影还顺着屏风要出来了，立马拉着德·爱华站了起来，恭敬地走了出去候着。
那头悠悠站起来的德妃瞧见常乐殷勤的样子，气得暗自咬牙，不想再多看常乐一眼，怕自己眼睛被刺伤。
偏头就见着身着素色锦衣的贤妃走来。
贤妃今日也是佩玉簪花，面容温和，眉眼之中都写着宽厚之意，步伐浅缓，却是走出了大家的气势。
“见过贤妃。”
众人齐齐行礼。
贤妃轻声应了下来，瞧见常乐时面露浅笑，柔声道：“都起来罢，德妃来的挺早。”
“这后宫十年没入新人了，难得能看些新面孔，自然是要积极些。”德妃意有所指地瞧着贤妃，娇笑一声，“不过，此番进来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只怕让咱们宫里这些快人老珠黄的自惭形秽。”
连常乐这个不想听懂的人都听懂了，德妃这是在嘲讽贤妃年纪大。
后宫妃子里，除了贤妃是在司伯言登基之前娶的侧妃，其他的都是司伯言登基第二年选秀招进去的。
如果说人老珠黄，第一个轮到的就是贤妃。
这话，到了贤妃这儿，就像石如大海，没了影儿，贤妃依旧笑意不改。
“你年纪尚小，也不必如此担忧容貌之事。再者，陛下向来也不重容颜，偏喜知礼仪方寸、品德贤淑之人。本宫听说今年参选的才女不少，德妃当担心这个才是。”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德妃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贤妃姐姐说的是。”
“嗯。”贤妃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尚宫，沉着道，“陛下可来了？”
李尚宫躬身，瞥了德妃的裙角一眼，笑着回应：“刚传话来，快是到了。”
“那些秀女呢？”
“也在外候着了，只等着开始。”
德妃的目光在李尚宫身上打了个转，暗骂了句两边倒的贱蹄子，眼见着贤妃坐到了对面的软榻上，自己也在桦姑姑的搀扶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目光一斜，又轻轻巧巧地笑了起来。
“姐姐，适才妹妹从常典客那儿听了句英吉利亚语，是个吉祥话，想来是适合姐姐的。”
常乐心里一“咯噔”，没想到德妃这就要坑她！
一旁德·爱华的脸色也变了变，再一次闭眼乞求上帝。
神，对不起了，如果我再说谎，还是出于善意，再次乞求您的原谅。
贤妃目不斜视，只是淡然地望着德妃，朱唇轻启。
“常典客现负责西洋之事务，听说这英吉利亚语也是同文馆里学的最好的，深得鸿胪寺卿看重。不知，是说了句什么吉祥话？”
这铺垫一大堆，就是在给常乐长脸面，常乐顿时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贤妃。
眼看着被怼到了风口浪尖，常乐瞧着德妃，笑了笑，道：“Beauty，美丽的意思。”
担心贤妃质问自己的德·爱华有一瞬间的错愕，偏头瞧向常乐，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常乐换了个单词。
为了和刚刚的bitchy的发音相似，常乐故意模糊了beauty的某些发音。若是英吉利亚人定是能一下子听出区别。
但对于不懂英吉利亚语的人来说，这两个发音好像没什么差别。
果然，德妃听出一点点不同，也有些不确定，微微侧了下头，问桦姑姑。
“她刚刚说的是这个词吗？”
“嗯，听起来差不多。”桦姑姑也是听不太明白，那些英吉利亚语在她听来就是叽里呱啦的一通，“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