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官署。
丞相公房是间不大不小的殿屋,正上方的木台上摆着一张几尺长的公案,案后是一张矮凳,方便盘腿而坐。
周围是几个大木架子,上面按照各地地方的顺序摆放着一沓的奏折。中间是个空旷的场地,两边摆放着几张矮凳。
四处窗户开着,可看见外面来回走动的官员小吏。
冯希仁正伏案批改折子,几个小吏在整理奏折以及黏贴他写下来的批条等,一切井然有序。
忽地,昌立方心事重重地从外面进来,晃晃悠悠地来到公案侧站立,如往常般候着,却是几度欲言又止。
“昌侍卫有什么话便直说罢。”
冯希仁眼皮也不抬地开口。
昌立方反应过来,扭头忙行礼,“属下适才在外又听闻了那些关于常典客的事。”
后面未在多说,冯希仁已然了解。
这是想来问他的态度,可是要出面维护常乐。
最近关于常乐的流言都已经被人写进折子搬上朝堂大殿了,陛下屡次未做回应,他亦未出口维护或是落井下石,只是用了句中肯的话回应那些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身正不怕影子歪,若真是有问题不用这些流言蜚语也会现出原形。”
如今,他又用这句话来回复昌立方。
昌立方向来是耐得住性子的,但这时还是有些着急了。
“这流言蜚语杀人之事不在少数,老爷不知,今早已经有人去将天甲画坊给砸了,每日还有人围在鸿胪寺外等着教训常典客。老爷不是可断阴阳?定然是能分辨出常典客是人是鬼。”
冯希仁抬眼望他,兀自淡定,依旧也有所提示。
“可断阴阳乃是百姓过誉臆想罢了,本相不过一介凡人罢了。分辨是人是鬼,此事本相无法给出定论,这是玄灵观该做的事。”
“玄灵观?”
昌立方深深地看了冯希仁一会儿,立有所悟,高兴的一拍手。
“老爷所言极是。属下想告个假,这就去告知常典客,前往玄灵观找寻可证之人。”
冯希仁看了他下,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否认,只是垂眸继续翻看奏折,隐约还是有些担心。
按理来说,常乐与玄灵观关系匪浅,如今出现这等之事,玄灵观若是知晓当会立马跳出来为常乐证明。
在妖鬼蛇神方面玄灵观要权威的多,因此他从头到尾都不怎么担心常乐会被这流言所害。
但是事情发酵至此,玄灵观都没有半点反应。
难不成玄灵观与常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是了,玄灵观痛失八归子,莫不是将此怪罪于常乐,如今故意旁观不顾?
玄灵观若是不出马,常乐还真是要危险了。
……
三华苑。
常乐看着紧闭的房门生气,
气到想扔东西的那种。
她就是想出宫去看看十里他们的情况,结果就被喜鹊给关了起来,外面还落了锁!
喜鹊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都敢这样对她了!
忽地,外面响起开锁的声音。
“常典客,婢子进来了。”
是喜鹊。
常乐窝在软榻上,双手抱臂,哼了一声死死凝视着门口。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就能用自己的死亡凝视威胁喜鹊。
与之相对的那刻,喜鹊显然是有些愧疚,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典客莫要生气,实在是陛下吩咐过,常典客不得踏出三华苑半步,外面对典客来说极为凶险,若是不慎被欺负婢子也担待不起啊。”
常乐无心听她的话,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她托盘中盘子上的芝麻饼香,实际上,盘子里放的正是几张金黄酥脆的芝麻饼。
那是喜鹊跟李尚宫学的手艺,之前给她做过几回,上次吃到也是从江南郡回来后的第一天,喜鹊为了欢迎她回来做的。
这时候还想用美食收买?
不可能!
不过这次的饼子香味儿好像有些不一样。
“典客,这是婢子才做的芝麻饼,里面尝试着加了些红豆,咸甜适中,也不知常典客是否会喜欢。”
喜鹊试探地偷看了常乐两眼,将芝麻饼放在了她身侧的小桌上。
香甜气息扑鼻。
常乐咳了一声,不争气地拿起了一块小饼。
咬下一口,外酥内嫩,加上红豆沙的甜糯,真的和之前的口感不一样,莫名好吃的很。
关键是芝麻、豆沙什么的,简直是她的心头好。
常乐吃完一块儿,喝了口水,又拿起一块儿。
余光瞥见喜鹊欣慰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不悦抱怨。
“你想要拿这东西来讨好我简直是太天真了,东西做的不错,但你这个人本官是不会原谅的。”
喜鹊收敛了笑意,恭敬应下,“是,婢子明白了。”
“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想控制我,等陛下来了,我建议还是把你送回李尚宫身边。”
常乐晃了晃手中的饼子威胁。
喜鹊只是惊诧地望了她一下,好似认命地垂下头。
“是。”
“……”
面对一个什么都会称是的人,常乐还真没有半点发怒的发挥空间,默默叹了声,还是怪司伯言罢。
之前说好了会找人保护她,让她可以出去,今儿居然就变卦了,这就把她囚禁起来了!
“陛下人呢?你找人去寻他了没?”
“回典客的话,陛下说若是因为要出宫的事,就不必去寻他了,因为不可能。”喜鹊如实回话。
“嗯?他什么时候说的这种话?”
“今晨典客还未起来时。”
常乐拧眉。
这丫的动作还真快。
“那我现在不出宫了,我出三华苑总行了罢?我去后宫找人,我想去找皇后娘娘,这可以吗?”
喜鹊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常乐,许久才确定她说的是敷衍之语,神色严肃地摇头。
“嘿!”常乐气的站起来,感觉胃都在抽抽。
正此时,外面有人来传话,说是昌侍卫求见。
常乐忙让人去请进来。
可算是来了个救星。
下刻,昌立方虎步生风地进来,径直在常乐面前站定,朝她行了一礼。
“常典客。”
“昌大哥,你可来了!”常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这帮人软禁我!你赶紧救我出去罢!”
初听,昌立方还震惊了下,扭头厉目瞪向喜鹊。转念一想,这些人怎么敢软禁常乐?除非是有陛下的旨意。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
那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想必他们也是怕常典客出去出了什么事才如此谨慎,这是好事,如今外面确实不太太平。”
见这人变脸的极快,常乐立马收了委屈巴巴的脸,无奈暗叹。
“昌大哥知不知道天甲画坊被人给砸了?我想出去看看十里他们,可是现在出不去,心里头又着急的很。”
“原来如此,常典客不必担心。听说天甲画坊无事,都尹老爷已经将犯事之人严惩了。有无泽在,十里也不会有事的。”
连昌立方都这么说,常乐也只能放下心来,可还是坐立不安。
在屋中来回踱了两步,抹去嘴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