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粉荷的婚事, 本来粉荷的爹娘是打算,让她去府外收拾一番,第二日迎亲,直接便在府外的小院落即可。
谁知郑璃却直接准许粉荷, 这几日依然住在杏林斋,让她在杏林斋备嫁。
这让侯府里的很多仆婢都在感叹, 大小姐她对贴身伺候的,可真是用心啊!
试问,这洛京城中, 有几个放良的丫鬟, 能待在主家待嫁呢?
郑璃并不知道,她的这个举动,让她在侯府仆役中更受赞誉。
她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要看着粉荷, 在自己面前换上嫁衣, 坐上花轿, 开启属于她自己的另一段人生罢了。
十月初六,宜嫁娶。
或许是因着今日这桩喜事, 很得神明喜爱,连这天气都比前几日要晴好些。
一大早, 粉荷便开始在耳房中穿好了嫁衣, 她正打算去打一盆清水,好照着画眉。
谁知,大小姐却突然遣人来请。
粉荷看着耳房门口的连翘, 忙出声问道:“连翘,你刚刚说……大小姐她叫我?”
连翘点头道:“正是呢,粉荷姐姐,是大小姐她命我过来的。”
“可大小姐素来都是辰时方醒,现在不过是卯时,大小姐她为何……”粉荷喃喃自语道。
“粉荷姐姐,这自然是因为,咱们大小姐知道,今个儿是你的好日子,特意早起的呢。“
”姐姐快别站着了,快随我去小姐闺房复命吧。”
大小姐竟为了自己,特意早起的么?粉荷这心中一时酸涩难忍,差一点儿便要落下泪来。
连翘自是发现了她脸色的不对劲儿,忙出声问她:“粉荷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粉荷掏出帕子拭了拭泪,忙开口笑道:“我无碍,只是因着被沙迷了眼……走,我们快去吧,别等大小姐她等久了。”
连翘一边儿走,一边儿在心中奇道:这外面也无甚风沙啊,怎地粉荷姐姐却会被迷了眼?
……
待进了屋子,粉荷便忙向郑璃跪下:“大小姐,您实在是不必为了奴婢这么个微末之人,而如此劳心劳力……”
郑璃被她这么一跪,给唬了一跳。
回过神儿后,忙朝离粉荷近一些的连翘和白檀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把你们粉荷姐姐给扶起来?”
连翘和白檀这才如梦初醒,忙上前将粉荷给搀了起来。
眼瞅着粉荷站定后,郑璃才开口道:“你啊!今儿个跪什么?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最多啊,只用在拜堂时,跪一跪你的公公婆婆,就行了。“
”更何况,昨日我便已经将你的身契交换给你了,你既已经恢复了自由身,更是不必再拜我了。”
粉荷却眼圈儿微红道:“大小姐这是说的甚么话?奴婢的爹娘,现在还是府上的仆婢,奴婢出嫁,跪不了爹娘,跪一跪小姐您也一样的。“
”奴婢承蒙小姐照顾这么多年,即便是恢复了自由身,您也永远是我的小姐……”
说着说着,粉荷眼角泛起泪光,竟是要直接落泪。
郑璃这心中,自然也是感慨万千,只是当她看到粉荷的眼睛时,忙出声劝她:“你说的我也都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心里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莫要哭,粉荷,今日莫要再哭了,再哭眼睛肿了的话,还如何去面见你未来的公婆?”
说着说着,郑璃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
屋里其它几个和粉荷相熟的,也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粉荷眼瞅着,自己马上就要惹得大家都伤心,这才忙掏出帕子,将脸上的泪擦干。
强笑道:“奴婢已经不想红了,今个儿啊,是我嫁人的日子,大家都不要落泪啊!“
”若是谁哭了,我定要敲她一笔,当作嫁妆带走!”
粉荷这句话把大家逗笑了,红柳笑骂她道:“真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就想着敲我们一笔啊?“
”粉荷,你这还没彻底出门子,就知道从娘家拿东西,去贴补夫家了啊~”
若是往日,红柳如此说的话,粉荷定是要反击的。
可是,今日就连红柳这玩笑话,她却都觉得怎么也听不够。
丫鬟们笑闹几句后,郑璃才终于出了声:“好了,大家莫要再闹了,我把粉荷叫过来,可是有正事儿呢。”
粉荷忙问道:“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儿,需要吩咐奴婢去做的?”
这三四日,大小姐便已经不让她做什么活儿了,她骤然还有些不习惯。
眼下,大小姐是终于又想到
她了么?打算在她出嫁前,再让她做一次活儿么?
粉荷看着似乎还未穿戴好的大小姐,开口问道:“大小姐,您是打算让奴婢伺候您梳洗么?”
她问起这话时,语气中甚至有着几分雀跃。
郑璃听了她这句话后,却有些惊了,自己瞧着这么像周扒皮么?
粉荷可是待会儿就要被人接走的新嫁娘,自己怎么可能还给她指派活计?
“我的梳洗,暂时并没那么要紧,眼下最要紧的啊,是你的梳妆。“
”快去铜镜前坐好,让红柳和绿芜她们,帮你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粉荷没想到,大小姐的意思,居然会是这样的。
原来,她不打算让自己帮她梳洗啊,粉荷这心里,还有些小失落。
当然,她很快就被大小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给震到了。
“大小姐,奴婢怎么可以坐在那里,用您的妆镜呢?至于让红柳绿芜她们两个来帮奴婢梳妆,更是不合规矩……”
“好啦,你快坐下吧,大小姐的意思,那就是规矩,我和红柳帮你妆发,你还委屈了不成?”
绿芜拉着粉荷的胳膊,将其给按在了镜子前的小杌子上。
粉荷想直接起身解释,却不料绿芜这丫头的力气出奇的大,把她摁在杌子上,她想挣脱起身也办不到。
郑璃走到了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道:“毋需在乎那么多,既已经坐下,便让她们帮你梳洗一次罢。“
”至于规矩甚么的,不过就这么一次罢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乎的。”
粉荷又一次,想要哭了……
有了铜镜在,再加之郑璃常用的胭脂等物,辅以红柳和绿芜二人的手艺,不一会儿,便帮粉荷给妆办好了。
瞧着铜镜中的人影,粉荷都有些怀疑,那真的是自己么?和先前的自己大不相同。
吉时将到,粉荷本来要拜别自家小姐,谁知小姐她却说道:“我送你到角门处再说罢。”
粉荷的眼泪,更是要忍不住了,最后还是身旁的红柳,出声劝她道:“可不许哭了,好不容易才帮你上了妆,待会儿这一流眼泪,就不好看了。”
这一次去角门儿送嫁的,足有近十人。
崇恩侯府的大门儿临着正街,东角门儿却紧邻一道
小巷,素来是供仆婢等人出入的。
因着侯府大门儿在日常中,都甚少打开,就算了来了客,一般也只从侧门儿而出,更别说嫁个丫鬟这样的小事儿了。
郑璃不是没想过,让粉荷出嫁时,更风光些,毕竟这角门儿,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寒酸。
只是有些规矩,她也是动不得的。
最后,万般无奈的郑璃便把给粉荷的添妆由三十两,加到了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