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似乎被我说中了要害，脸红脖子粗的说：“别胡！我继承的是全真教衣钵，全真教是禁欲的，我们对纵欲是批判的。”

    我笑着问：“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欲望？”

    老丁摇头晃脑的说：“当然没有。我们全真教认为清静无为乃修道之本，除情去欲，心地清净，才能返璞归真，识心见性。我们主张修道者必须出家，并忍耻含垢，苦己利人，戒杀戒色，节饮食，少睡眠。”

    我继续笑，说：“别的我不敢确定，可在吃上你可一点也不节制。”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变迁，我又不是生活在古代，所以在吃上面可以不拘小节，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你是道教怎么扯上佛语了？”

    “道教和佛教基本是相同的，都讲六道轮回，因果报应。”

    我开玩笑说：“不过你没头发，我总觉得你是个和尚。”

    老丁尴尬的说：“我没头发是先天性毛囊缺陷症，和先天发育有关，不能说明我是和尚。”

    “你可以试试章光101，电视购物广告很火的。”

    老丁恨恨地说：“我早就用过了，全是骗子，我之前只是头顶秃周边还有，可用了章光101后头发全掉光了。”

    我憋着笑，说：“那你可以做个植发，毕竟你是个道士，没头发看着总是觉得别扭。”

    两人说着话，汽车就开到了董一鸣的哥哥董一文家。

    董一文家住村边的一个下坡路口，一个老头儿正坐在路口边的石头上晒太阳。

    看到老头儿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是董一文，因为他跟董一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除了下巴上没有榆钱般大小的黑痣，哪儿哪儿都一样。

    把车停在路边，我和老丁下车向董一文走过去。

    老丁问：“大爷，你是董一文吗？”

    “是。”董一文警惕的打量我们，问：“你们什么事？”

    “我们是从云南龙山县过来的，你兄弟董一鸣去世了，我们把他的骨灰送了回来。”

    董一文惊得浑身一哆嗦，忙问：“他怎么死的？”

    “车祸。”

    “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四月份。”

    老丁示意我去取董一鸣的骨灰盒，我把董一鸣的骨灰盒从车上抱下来，董一文一脸悲伤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跟着董一文进了家，董一文家是三间老旧的青砖房，院子正中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窗户和门都是木质的，西房窗户有扇窗户玻璃碎了，就凑合着用塑料布钉上了，风一吹塑料布便一鼓一鼓的。

    进了董一文的屋子，我立刻闻到了一股死耗子味，熏得我直恶心。屋子里的家具很简单却也很杂乱，而且桌子上还一层灰像是很久没擦过了。

    桌子上方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很多相片，相片以黑白的居多，其中有几张彩色的，都是同一个年轻人，有在天安门照的，有在山上照的，还有在地里照的。

    把我董一鸣的骨灰盒放在桌子上，董一文用颤抖的手想要摸一摸，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老丁掏出张纸递给董一文，说：“大爷，纸上有你兄弟生前工作单位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他是被自己单位汽车撞死的，所以具体赔偿事宜你们可以协商。我们受你兄弟工作单位的委托，把他骨灰送回来，并要求我们看着他入土为安。大爷，你兄弟客死异乡已经小半年了，还是尽快把他安葬了吧，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董一文叹了口气，说：“我也想让他早点入土，可我没钱啊。”

    我看着挂在墙上相框里的彩色照片，问：“这是你儿子吗？”

    董一文眼神暗淡，说：“是。”

    “你没钱可以让你儿子出，你兄弟没儿没女，侄子葬叔叔也说的过去。”

    董一文说：“我儿子连我都不管，更不会管几年都没见面的叔叔了。”

    老丁问：“他为什么不管你？”

    董一文叹了一口气，说：“唉，还不是老子不孝顺儿子学样子，都怪我不孝顺自己的父母，现在造报应了。其实我儿子没结婚之前挺好的，可自从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去年过年因为我给孙子的压岁钱少，整整一年都没搭理我。上个月不孝子来找我了，张口向我要三千块钱，说要给孙子报双语幼儿园，手上钱不够让我这个当爷爷的给凑点，我说没钱，他就让我把房子买了去跟他们一起住，如果不卖房子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还说活着不养活，死了不打发。”

    我和老丁面面相觑，没想到有样学样现世报这么快。

    老丁说：“那你就把房子买了，跟儿子一起去住呗，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董一文哭丧着脸说：“让他养活，我早死几天！我儿子不是个东西，儿媳妇更是个牲口，你知道我孙子叫我什么吗，叫我老不死的，都是儿媳妇那牲口教的。”

    我说：“大爷，你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了，我们只想让你兄弟尽快下葬。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兄弟生前单位还有一笔赔偿款，你先去借点钱，把你兄弟下葬，然后拿到赔偿款在还给人家。”

    董一文摇头说：“因为我不孝顺父母，在村里人品太差，再加上我自己没经济来源，全靠村里的救济款活着，向人借钱比借命都难。要不，你们俩先借我一点，等我兄弟的赔偿款拿到手，我在还给你们。”

    借给他钱，想的真美！

    老丁想了想，说：“你还是找你儿子吧，你就对他说你兄弟有赔偿款，只要把你兄弟葬了就能拿到赔偿款，我相信他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不葬自己叔叔。”

    董一文忙说：“不行，不行，决不能让他知道赔偿款的事，要是他知道我兄弟有赔偿款，赔偿款最后都得被他给装兜里。”

    老丁叹了口气，说：“那这样吧，你带我们去你父母的坟地，我们随便挖个坑，把你兄弟下葬埋了。”

    董一文想了想，说：“也行，我兄弟是个孝子，你就把他的骨灰埋在我父母坟头中间。”

    从家里拿了两把铁锹，我们开车带上董一文去了他父母的坟地。

    董一文父母的坟地在村西，和相邻的村子只隔了一条土沟，两个孤零零的坟头立在沟边上，四周长满了野草和低矮的酸枣树。

    老丁立在沟边上看了一会地势，脸上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我问老丁笑什么，老丁看了眼蹲在坟头抽闷烟的董一文，小声说：“董家的坟地有问题。”

    “有啥问题？”我立刻追问。

    老丁说指着脚下的沟，说：“坟前这条沟叫明堂水，明堂水延伸出去后又返了回来，然后回过又走，这是典型的斜流水。这种阴宅风水家肯定里会出不孝子。”

    我看着沟底的荒草，说：“这是一条沟，哪儿有水？”

    “现在没水，但一下雨就有水了。”老丁转身看向身后，继续说：“而且雨水还是从坟墓后面流进沟的，在风水上这种水叫老少不和水，如果水势太过浩大，还可能会出现杀父现象。”

    我偷偷瞅了眼董一文，说：“那咱们要不要告诉他迁坟？”

    老丁说：“不能告诉他，因为这是因果天命。常言道，菩萨识因果，罗汉避因果，凡夫迷因果，愚人逆因果。如果我们告诉他迁坟就是逆因果，会遭报应的。所以干咱们这行，一定要懂得有可为有可不为。”

    我不解的说：“修行不是积德行善吗？咱们告诉他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可以，但不能违背了善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