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脑死亡的捐赠者已经被推进来了。
冰冷的灯光照在并列的两台手术台上。
唐风月重新刷手换无菌服，进门却看到莫子谦站在手术台前助手的位置看着她。
“签字了吗？”她问。
莫子谦点了一下头，戴着手套的双手悬空，口罩和护目镜下素来风流的桃花眼难得的沉睿冷静，“顾言霆说，让你主刀。”
唐风月神色一怔，眼中有一抹错愕一闪而逝，径直走到手术台前，“准备开胸。”
“……”
手术进行了八个多小时，天已经大亮，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手术室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出来的医生身上。
顾言霆一直站着就没动过，一双手攥的很紧，与出来的莫子谦四目相对。
莫子谦摘了口罩，“手术成功，患者脱离危险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家的管家扶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周敏燕，招呼着众人都先回去休息。
周敏燕摇头，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陪着妈，等妈醒来。”
“夫人，您还是回去吧，”管家面色凝重，“老夫人就算是醒了，也再不能受刺激了。”
这话让周敏燕原本就苍白的一张脸直接失了血色。
这边僵持不下，而另一边，顾培之已经抱着还没睡醒的儿子小禾起身，声音不大，依旧是平时温润的样子，跟身边的妻子徐媛说，“走吧。”
徐媛也很懂事，点点头，叫醒身边的女儿洛洛，一家四口人跟莫子谦点头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
走廊上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我不会走的，我要跟妈解释清楚，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周敏燕的声音尽管有气无力，却依然僵持着不走，管家也没辙。
“够了，”顾言霆侧身看了母亲一眼，目光冰冷，“你走吧。”
周敏燕吓得一个激灵，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情形，莫子谦见的多了。
当医生久了什么都能见到，手术室的这扇大门又叫做“生死门”，推进去的人出来的时候无非两种可能，门一关，隔开的除了亲朋好友之外，就是人情冷暖。
临走前莫子谦深深地看了顾言霆一眼，有一瞬间忽然挺同情他的。
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偏偏是最大的负罪者。
心外科室，唐风月下了手术回来就瘫坐在了沙发上，连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进。”
莫子谦提着两杯豆浆进来，“饿了吧？”
“不饿，我吃不下。”
“知道你吃不下，喝点豆浆。”
说着，他将豆浆的吸管插上去递到唐风月的嘴边，“自己不拿的话，我给你举着也行，小费二百麻烦支付一下。”
“穷疯了你？”唐风月一把拿过豆浆，白了他一眼。
莫子谦开了自己那杯，翘着二郎腿靠在了沙发上，“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钱了，好不容易偷溜出来休个假，还被你拉着上手术台。”
“那估计得是巨款。”
“我刚刚看顾言霆那样子，行尸走肉一样，还怪惨的。”
唐风月喝豆浆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也沉了几分，“你这话题插入的有够生硬的。”
“跟你我还用迂回么？”莫子谦仰头看着天花板，“今天你就先别回去了，也别接家里的电话，待会儿我回去跟他们解释。”
昨晚闹那么一出，莫家和唐家的人都被晾在了一旁，原本聊婚礼的事情欢天喜地的，结果却天崩地裂，这谁能预想得到呢？
别的事情，唐风月已经没脑子去想了，这会儿只担心父亲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我爸那边，我去说就行了，你爸妈……”
唐风月犹豫了一会儿，“我会找个时间去跟伯父伯母道歉的。”
“你道什么歉？”莫子谦摆摆手，“假结婚这事儿是我提的，当年不是为了骗他们给我钱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莫家二老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把她当儿媳妇一样对待，对唐小六兄妹俩也是好的没话说，唐风月心里很过意不去。
“至于几家的名声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莫子谦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不用咱们俩处理，早有人把该封口的全都封住了。”
闻言，唐风月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时至中午，城郊叶家别墅。
“小姐，医院那边来消息了，说顾老夫人的手术成功了。”
闻言，叶佳音的脸色陡然沉了几分，“这老太太命可真够硬的。”
“听说昨晚在酒店的动静不小，顾家那边，连顾培之和徐媛都去了呢，一家子什么人都在，把手术室的走廊挤的乌泱泱的。”
“这种分家产的时候能不去凑热闹么？”叶佳音冷哼了一声，“这老太婆运气是真好，心脏移植都能找到配型，还成功了。”
想到自己和顾言霆的婚事被搅黄有一半的原因都是顾老夫人从中作梗，她就恨得牙痒痒，可转念一想，老太太要是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的话，她的计划反而不好实施了。
想到这儿，她划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后，她看了佣人一眼，佣人十分识趣的退下了。
叶佳音一边往阳台上走去，一边说，“是我。”
电话里传来一道小心的女声，“叶小姐。”
“顾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送到重症监护室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后面还要观察，是否有排异反应之类的，不能保证。”
“什么时候能确认手术完全成功？”
“差不多……要半个月。”
听到这儿，叶佳音沉吟片刻，“交代你的事情准备一下吧，半个月后就可以动手了。”
那头一惊，“叶小姐，万一被发现……”
“一千万，只要你昨晚这件事，一千万会立刻汇入你的账户，就算是查到你的头上，也不过是操作失误而已，你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