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微微抬头，看不见笙歌是什么表情，但是考虑到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方大人只好硬着头皮说：“绿桑姑姑不是一直在公主身边服侍吗？”

    “这么说来这块纱巾上写的纯属空穴来风吗？”笙歌双手展开纱巾，给方大人看。

    方大人看清楚上面赫然在列的几个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将头低下去。

    笙歌看着方大人的反应，忽然间明白了，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这几日大家都可以隐瞒着这件事，绿桑姑姑不见踪影，龙扬告病，以寒整日不在自己身边，紫宸殿的近卫拼命地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再加之方大人闭口不言，笙歌将整件事情都想通了，她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逼近方大人。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直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方大人，只要您说，只要您说这上面写的不是真的，笙歌就相信您，笙歌一定相信。”

    “这……公主，您身怀六甲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激动，一切以小公子为主啊！”

    就是这句话，笙歌将双手垂下，那块纱巾在笙歌的手中来回飘荡，整个紫宸殿都静的出奇，只有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啜泣的声音，笙歌回过头，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哭什么？啊？婶婶没事，婶婶不会有事的。”

    玲珑和流柠赶紧跪下，流着泪说道：“公主您保重身体啊！”

    笙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恰巧这时姬以寒闻讯赶来，一进大殿，看着满院子的人都跪着，笙歌则是扶着桌子按着胸口，脸色甚是不好，姬以寒赶紧上前扶着笙歌：“笙歌，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笙歌抬起泪眼，看着姬以寒，随后抬起手说道：“以寒，你告诉我，这上边写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姬以寒不忍心看到笙歌这个样子，她昂着头，扬着嘴角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姬以寒看了看笙歌手中的纱巾，勃然大怒：“这是谁干的？”

    “你不要管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他们……他们都不跟我说实话，以寒，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你跟我说，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姬以寒眉头紧蹙，他伸出手拭去笙歌眼角的泪水，心中隐隐地痛着，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笙歌见他久久不开口，一把打掉姬以寒擦干自己眼泪的手，心中的委屈，恐惧与心痛一下子迸发出来，她歇斯底里的吼着：“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婶婶不会有事的！她还没有看一眼我未出世的孩儿，她还没有抱过亲过我的孩儿，她一定不会舍得就这样丢下我的！你们都骗我，我要去找我婶婶，我要去找婶婶，对，去找婶婶。”

    笙歌踉跄着身子，每踏出一步犹如踏进地狱一般沉重，姬以寒伸出双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试图安抚着她，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失去了理智的笙歌，会如此的用力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姑姑，我要去找她！”

    “笙歌，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冷静一下，我会带你去见她，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姬以寒双手抓着笙歌的肩膀，迫使她的眼睛看向自己，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伤心的她，就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可以理解，绿桑是她在这世间有如亲生母亲一般的人，如今她有这个反应，姬以寒并不意外。

    “笙歌，你听我说，你放心，绿桑我一定会让你见到她，但是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若是绿桑在天有灵，她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如今你是失去她了没错，可你还有我，难道你忍心让我失去你吗？”

    笙歌完全听不进去姬以寒的良言相劝，她只感觉心中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她想抓却抓不着，只能任由眼泪爬满脸颊，让恨意和痛楚席卷她的全身，她咬紧嘴唇，脑海中全是绿桑在她身边为她做过的点点滴滴，她的神情样貌，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笙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姬以寒看着她明明痛着，却要刻意的掩盖着控制着自己的时候，心中有如刀割一般，他伸手将笙歌紧紧地拥在怀里，良久她才发现笙歌的身体在颤抖，当他扶起笙歌想看笙歌怎么样的时候一抹鲜红从笙歌的嘴角慢慢的渗出来。

    方大人惊呼：“将军，公主大事不妙！”

    姬以寒这才顺着方大人所指的方向看去，笙歌的裙摆上很快被血液浸湿，笙歌整个人瘫倒在姬以寒怀里，姬以寒连忙将笙歌打横抱起，火速将笙歌放到东阁的床榻之上。

    “方大人，快！快点救笙歌！”

    “是。”

    方大人把着笙歌的脉，说道：“不好，羊水已经破了。”

    “方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为今之计只有给公主催产了，请您将医者司里所有的医者和我的贴身药童华阳传来，让他们务必将我前几日调制好的方子一并拿来，还有，记得将人参全都拿来，要快！”

    “好，我这就去，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照看好笙歌！”

    “是。”

    姬以寒是整个紫宸殿里轻功最高之人，派他去传唤和拿药已经是方大人做的最逾矩的事情了，但是人命关天，自己也不得不这么做。

    “你们几个婢女，赶紧多烧些热水，越多越好，要快！”

    “是。”

    笙歌疼得满头大汗，方大人也是焦急的如同热锅蝼蚁，过了一会医者司的几名大夫匆匆赶来，来不及穿上一口气赶紧商议起来，将姬以寒拦在了外面。

    “将军，若想保全母体和胎儿，我们几个医者都建议催产，催产的药我已经派人下去熬了，但是此事有很大的风险，胎儿并不足月，而且公主受到重创，微臣担心就算这双生儿生下来也是存活不下来的，所以微臣冒着大不韪敢问将军一句：”若出意外，将军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方大人的每一个字都让姬以寒感到如鲠在喉，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因为怀上这个孩子，笙歌而陷入危险之中，若是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再让笙歌受这份罪。

    “将军，将军，此事耽误不得，请将军早做决断！”

    方大人看着姬以寒有些走神，再一次问道。

    “方大人，无论如何，都以笙歌的身子为重，哪怕孩子有任何的危险，你都断然不要犹豫，我要笙歌，只要她！”

    “是，微臣明白。”

    紫宸殿里所有的人都在为笙歌忙碌，只有姬以寒，他不停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来来回回的不知多少次，时而听着笙歌喊叫的声音，他伸着脑袋听着，心中却狠狠地痛着。

    从白天到黑夜，时间过得飞快如流水，里面的人却迟迟不出来通禀，姬以寒只得站在门口等着消息。

    姬以寒抬头看看夜空，长叹一口气，原本静谧无常的夜空忽然间划过一道流星，倏忽而逝，虽然短暂，但却点亮了整片夜空。

    “哇——”的两声从东阁传来，姬以寒脑海中一片空白，良久，他才松了一口气，等待着里面的医者将孩子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