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那位陛下知道你的身份，他还能不能留你？”巫玄阴冷一笑道。
“你没资格提她。”封颜终于开口了。
巫玄冷哼一声，“真是大发慈悲啊，族长大人舍得动金口了。”
不过，他偏要提，“没想到，我们向来冷酷无情的族长大人，竟然也会喜欢女人？”
封颜眉眼冷了几分。
巫玄讥讽的大笑出声，“族长大人莫非忘了，诡族不得与外族通婚呐，族长大人该不会要自己触犯族规吧？不得了不得了，啧啧。”
他笑的嘲讽又大声，很快就把牢里的狱卒引了过来。
封颜微微侧目，那两个狱卒见犯人还在牢里关着，便颔首道，“此人邪门儿的很，封相千万要当心，我等就在外间候着，封相有事尽管叫我等。”
封颜淡淡点头表示应承，那两个狱卒才退下去。
封颜这才舍得正眼看巫玄一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像从前，丧心病狂的拿活人喂蛊。
现在知道玩心计了。
“那当然，毕竟这么些年不能白活呀。”巫玄嘲讽的冷笑着。
这些年，拜封颜所赐，将他驱逐出族，流落在外，他受了多少白眼，遭了多少嘲讽啊，是封颜让他学会了人心险恶啊。
诡族从未踏出过族人世代隐居之地，巫玄刚被驱逐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在外面生活。
他连拿钱买东西都不知道。
刚开始那段时间，饿极了抢人东西吃，被人追着打，打的半死，他甚至都不敢用蛊去对付人。
流浪过，做过乞丐，被人骂疯子，傻子，后来有一天，一群乞丐说他占了地盘，连乞丐都合起伙来欺负他。
那一天，巫玄实在忍无可忍了，人被逼到一定份儿上，怒火烧心的时候，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动用了他喂养的蛊，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可以反抗的。
人，表面看着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其实不过就是纸老虎。
他看着那几个乞丐，在他面前痛哭的挣扎死去，七窍流血，到死眼睛都瞪出眼眶了，巫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阴狠的光芒。
他才知道，原来他很强。
他想让这些人怎么死就怎么死。
从那以后，巫玄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他换上一身道袍，潇潇洒洒的走过很多地方，也杀过很多人。
他看不顺眼的人，或是看不顺眼他的人，最后都被他拿来喂他的蛊虫。
直到在陵州时遇到陆弈，巫玄竟觉得，这世上还有如此阳光干净的少年。
那少年还是个小将军，即使杀过人，手上染过血，但陆弈就是那么正直干净的一个少年。
他记得那天下着雨，他当时刚杀了两个土匪，准备拿来喂蛊虫，结果陆弈突然冒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有一个少年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杀了他蛊虫的最后一个肥料。
巫玄不动声色的将蛊虫收回来，陆弈转头看他，笑着对他说，“道长，别怕，他们都死了。”
巫玄当时想，他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害怕了？
陆弈那一笑，巫玄至今都忘不了，那是他见过最善意最干净的笑容。
即便当时在下雨，可依旧叫人感觉阳光，温暖。
陆弈那傻子还以为，他是被土匪打劫的呢。
后来....大抵就是他同苏文鹤说过的那样，直到陵州疫病，开始与北堂逸他们打交道。
虽然之前是有意刺激苏文鹤，才跟他说陆弈的死，但巫玄说的，可都是实话。
巫玄的神情透着几分失落和怀念，封颜目无波澜的看着他，“陆家被血洗，是你自己做的？”
他的声音拉回了巫玄的心绪，他面不改色的抬头，“不错。”
于英，也是他杀的。
他身上的伤，也是自己弄的，当然，只是为了取得北堂逸他们的信任罢了。
结果，结果不是人人都像陆弈那个傻子，他说什么都信。
北堂逸压根儿就没信过他，失算啊。
早知道就不玩儿陆家血洗那一出了。
否则说不定....
“这会儿我就跟小野猫成亲了，哎...”巫玄甚为可惜的叹息道。
封颜目无波澜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你说什么？”
巫玄笑笑，抬头看他时，精亮的眼睛里尽是嘲讽，“不过我倒没想到，族长大人会挖了自己心头血，给小野猫解了情蛊，真是太可惜了，不然她就是我的人了。”
“怪我，来的太迟，我应该早些来京城的。”巫玄诚然一副惋惜的口吻，觉得自己没能早点认识苏玉兰。
说不定早些认识她，她就也喜欢自己呢？
封颜像是细微的冷笑了一下，“你不敢。”
巫玄闻言微微眯起了阴冷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啊，他不敢。
因为知道封颜在京城，还做了封相，他不敢踏足京城，就是怕与封颜对上，所以这些年才避开京城，绕路走。
骨子里痛恨封颜，但巫玄不得不承认，痛恨的同时他也畏惧封颜。
可当他成为陆弈之后，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封颜未必能认得出他。
他脸上这张皮，可是陆弈真正的面容啊。
陆弈的尸体火化之前，他便换上了陆弈的脸。
没人认出，他并非陆弈。
“倘若你安分守己，你可以一直做陆弈。”
偏他要做回巫玄。
封颜清冷的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
牢里烛光昏暗，巫玄一时也察觉不清封颜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巫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族长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活着吗？”
“你不是吗？”封颜淡漠的反问一句。
巫玄脸上的笑意似乎僵了一下，他一直活成了陆弈的样子，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封颜转身，似乎要走。
巫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猛地起身道，“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封颜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也没回答他。
巫玄面色复杂道，“看在同为诡族的份儿上，族长大人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