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戛然而止，元祁衍静静地回过头，凝视着身前的人。
拓拔羽年纪尚小，一张脸蛋稚嫩得很，鼻头微红，眼眶泛着泪光。紧握的双拳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干涸，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整个人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
“人总有生老病死，去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
“我叔父虽年逾古稀，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近几年鲜有生病，怎么可能说去世就去世了？”
“那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呢？”
拓拔羽缓缓抬起眼眸，双目猩红，一颗滚烫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下，眼里射出一道幽怨的光芒。
“阁主没有来西凉之前，我叔父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元祁衍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本座杀害了你的叔父？”
“属下不敢做此猜测，玉阁阁主在属下的心中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属下不敢对阁主存疑半分。”
元祁衍展开手中这片，上下打量着拓拔羽瘦小的身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口口声声说着尊敬阁主，可你既然是玉阁成员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座呢？你既然来质问我，那你就应该是西凉皇室成员的身份。所以、你现在到底是玉阁成员，还是西凉世子？”
拓拔羽被这话问住，愣愣地抬起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由于他的父母在战场中牺牲，所以他自幼便被老皇帝接到皇宫抚养，当他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显露出惊人的武学天赋，老皇帝便把他送去了玉阁。
在他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玉阁度过，如果朝中有什么要事的话，他也会现身，阁中长老并不会多加阻拦。
直到今天，他突然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难道……玉阁的身份和皇室身份不能同存么？
元祁衍看出他的犹豫，便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既想留在玉阁中，却又想继续以西凉世子的身份生活，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拓拔羽微微睁大眼睛，声音颤抖地问道:“阁主的意思是、要将我逐出玉阁？”
“并没有，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叔父把你安插进玉阁的真正原因应该是让你成为一名细作，通过你逐渐掌握玉阁。如今你叔父已逝，你应该在玉阁和西凉皇室中作出一个选择。”
拓拔羽蓦地瞪大眼睛，急速后退两步，指着元祁衍的鼻子，激动地说道:“你胡说！虽然你是阁主，但你也不能随便往我叔父头上泼脏水！他从来没有让我监视过玉阁！”
“他感念玉阁对我们西凉的帮助，才让我进玉阁效忠，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黑暗！”
“哦？”元祁衍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本座且问你，那日本座为救吾妻出城，此事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你叔父何以早早布局困住本座？”
“你年纪尚小，本座相信你是真心忠于玉阁，可你身边的侍从呢？你确定那里面就没有你叔父安插的眼线么！”
此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地劈在拓拔羽的头上，脸色顿时煞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很想为老皇帝辩解，但话到嘴边了，他才发现，辩解在事实面前显得多么无力苍白！
元祁衍所说针针见血，他根本无法反驳！
他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往日的情景，的确……有很多玉阁的内部秘密行动，他叔父全都知道。
莫非……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叛徒？一个遭万人唾弃的叛徒！
心脏上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般，压得他呼吸窒塞、头晕脑胀、背脊直不起来，
凤眸充斥着一片猩红，双拳死死握紧，指甲毫不留情地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滑落，掉在漆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可、可如果我真是我叔父安插的眼线，玉阁长老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我还能继续留下？”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元祁衍轻蔑一笑:“那两位长老早有谋逆之心，他们和你叔父里应外合，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有什么不对么？”
对、对……全都对！错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他是个叛徒！
胃里一阵翻江倒水，拓拔羽的脸色难看至极，好几次趴在栏杆上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赶紧做个选择吧，是继续留在玉阁，还是回到西凉皇室？”
看似简单的选择，但拓拔羽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一边是忠心了十几年的组织，一边又是血浓于水的家人……
他缓缓抬起头，咽下眼眶中的泪水，僵硬一笑:“你现在不应该说些拉拢我的话么？”
元祁衍扬起倨傲的下巴，墨发在夜风中飘扬，衣袍猎猎作响。
“你或许在普通人中是一个根基不错的可塑之才，但在我眼里，你智不及我武不及墨，我有什么挽留你的必要么？”
拓拔羽淡淡垂下眼眸，僵硬的十指缓缓松开，嘴角不禁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是啊……玉阁人才辈出，他在里面只不过是一个平庸之辈罢了。
枉他对玉阁恋恋不舍，结果、别人根本就不需要他！简直可笑至极！
元祁衍见他逐渐恢复平静的表情，便知他心中已有抉择。
拓拔羽飞快地向后退步，眼神刹那间变得狠厉！只见他大手一挥，下方立马便有一大批官兵冲出来！
元祁衍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怀中甩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不偏不倚，刚好插在对面大殿的正中牌颤上！
拓拔羽瞪大眼睛，愤怒充满了胸腔……因为那大殿正是他们西凉的议政殿！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很快，四面八方埋伏已久的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下，与下方的官兵厮杀在一起。
官兵们纷纷瞪大眼睛，慌张无措地四处奔逃。
任谁能想到、敌人竟会从天上跳下来？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队形很快就被冲散。
猩红的血液在空中飞溅，最后大片大片地洒在地上，空气中充满死亡的气息……
拓拔羽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身体摇摇欲坠，几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