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如水，柔和地笼罩着这片大地。
秋水洗漱干净后，目光空洞地躺在床上，就像被抽去了魂儿似的。
她满脑子都是黑虎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便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沾湿枕头。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银色的月光倾泻一室。
苏语嫣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长长叹息一声，走到窗边，挑燃一根灯芯，佯装随意地开口:“那个男人就是你的心上人？”
苏墨一回来便将事情如数禀报，所以，她很清楚黑虎死了，以及、当时秋水有多伤心。
“嗯。”秋水轻轻应允，一滴豆大的泪珠再次滑落。
苏语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肯为你而死，必是爱你入骨，你当初又为何忍痛与他分别？”
“就算他是普通老百姓，但只要你喜欢，他人品尚佳，我便会为你主持这桩婚事，你父亲也不敢反对。”
秋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皮，郑重地看着苏语嫣。她长叹一声，轻轻道:“因为、他是元旌泽的人。”
如今黑虎已死，她也没必要再隐瞒黑虎啊的身份。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苏语嫣不仅没有一点惊讶，反而还表现得格外平静。
她拿出一块干毛巾，放在桌上，关切地说:“等会儿哭完了，记得让小二弄点热水来，你用毛巾敷在眼睛上，这样明天起来眼睛就不会肿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然，当她走到门槛时，身子却微微一顿，转过头，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秋水，谢谢你。”
谢谢你，一如既往地对我忠诚、一如既往地忠诚大明国。
秋水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来。
除了苏语嫣偶尔进去陪她说说话以外，她什么人也不肯见。
如此下来，等她终于慢慢抚平伤痕，决定出门的时候，人却已经瘦了一大半。她本就生得清瘦，这回便只剩下皮包骨了。
苏语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柔声说:“你都待在屋里好多天了，这样迟早闷出病来。正好我今日想去街上买些东西，你陪我一起去吧。”
闻言，元祁衍面上顿显不满之色。
为了秋水的事，她家嫣儿天天忙来忙去，都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然，苏语嫣立马察觉到他的情绪，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后者立马低头乖乖吃饭，不敢有半分异议。
青州依旧是那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秋水静静地跟在苏语嫣后面，一语不发。虽然她没有前几天那么伤心了，但内心的伤痕不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苏语嫣自然理解她，没有半分苛责之意，反而拉着她看这看那，兴趣盎然地为她介绍这些东西。
两人一路来到桥边，准备去买对岸的花灯。然，桥中间围着一大群人，严重造成拥堵，她们根本过不去。
苏语嫣皱紧眉头，拉着一个人，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嚼着瓜子，不停地往人群中张望，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好像是有个姑娘卖身葬父吧，听说长得挺漂亮的。唉，真是可怜哟。”
闻言，苏语嫣和秋水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这群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真要是可怜人家姑娘，就给姑娘钱葬父啊！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对人姑娘指指点点么？
“你们都让开！我出钱给她葬父，你们都散了吧！”随着她一声大喝，人群中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诧异地瞅着她。
自古以来，卖身葬父的姑娘，遇到的恩人不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么？这回怎么是个姑娘？
苏语嫣没好气地看着他们，继续说:“我都说散了，你们没听到吗？已经没有热闹可以看了！这座桥是连接河流两岸的重要通道，你们都堵在这里这里，急于过桥的人怎么办？”
众人被训得面红耳赤，三三两两散去。
苏语嫣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子，郑重地放在那姑娘面前，伸手扶她起来，柔声说:“我不需要你卖身，钱你拿去，把你父亲好好安葬了，剩下的留着你自己用。”
姑娘猛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突然下跪磕头，哽咽道:“夫人大恩大德，小女子为有做牛做马才能相报！”
“别这样，我说过了，不需要你报答。”苏语嫣欲扶她起来，可那姑娘却一根筋地摇头，不停说着“报答”之类的话。
秋水不耐烦地撇撇嘴，站出来一步，双手叉腰，大声说:“行了！我家夫人就是日行一善而已，这银子对我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赶紧拿了钱走吧！”
姑娘咬紧嘴唇，低头思索一会儿，神色艰难地抬起头，说:“可是……我、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闻言，苏语嫣恍然大悟。肯出来卖身葬父，那必然是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想来这姑娘也只有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她轻叹一声，怜悯之心顿起，瞅了眼秋水，说:“要不然咱们就把她收下吧，总之咱们这次出来没带多少丫鬟，你一个人伺候我也太劳累了。”
秋水拧紧眉头，打心底产生出抵触情绪。堂堂皇后的贴身侍女，岂是路边随便捡个野丫头就能当的？
再看眼前这个姑娘，脏得就像个乞丐似的，脸蛋也黑成了炭，一看就没什么教养的样子。
但，她最近身心俱疲，也确实没什么精力照顾苏语嫣。
秋水在心底权衡再三，嫌弃地说:“您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吧，但是，我得先管教她几天，省得她不懂规矩冒犯了您。”
听着眼前这两位小姐的对话，婕欣心中大感困惑。
这两位莫非有什么大来头？怎么感觉她们很不一般的样子？
“唔……好、好吃！”元祁衍、苏语嫣和秋水坐在桌边，默默瞅着婕欣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语不发。
毕竟他们都是贵族出身，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还从未见过如此粗鲁之人……
秋水重重咳嗽两声，不满地盯着婕欣，低声呵斥道:“你能不能优雅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