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的后宫就一后一妃，看着北辰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往栖凤宫走，想来应该又是要去找柳云遥兴师问罪的。虽说这种场景在宫里，几乎是隔个三四天就会上演一次，但人的本性八卦，所以大家都会偷偷停下手里的工作，偷偷看几眼。

    来到栖凤宫，柳云遥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下去，她只是简单的擦了药，连处理一下也懒。北辰进去的时候，柳云遥正好在低头擦着手里的青霜剑，一直是侧着的，连个眼神也没给北辰。

    “柳云遥，你又想搞什么花样？你这做的这一出，是想让朕觉得你很大方吗？”北辰说着，动作没有丝毫怜惜的把手里的凤钗丢过去。

    柳云遥不避不躲，凤钗飞过来划破她的眼角，渗出丝丝血迹，她也没有给北辰一个眼神。

    反倒是北辰，看着那道细细的红痕，手忍不住蜷了蜷，心里忽然有些烦闷起来。

    “既然林娇娘喜欢这些我的凤钗，那我就全都给她送过去。反正我平日里也用不着这些东西，林娇娘若是喜欢，那就全都折掉一尾凤给她戴。若是不喜欢，那就拿去尚珍局融了，打些新的林娇娘喜欢的款式，再让人给她送过去。”

    柳云遥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中甚至还夹杂着解脱的快意。北辰皱眉，这才短短的时间，她这是又怎么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朕就会对你改观了吗？娇娘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子，你对她好那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你究竟还要害娇娘到什么时候？”北辰忽略心里升起来的恐惧，走过去愤怒的把柳云遥从椅子上拽起来。

    不挣扎的被扯着站起来，她漠然的平视北辰，“不害了，也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北辰要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再也不害你心尖儿上的可人儿了。”柳云遥拍开北辰的手，后退几步。

    北辰不解的看着柳云遥，她从未向自己行过礼，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皇上您再看到臣妾后心里厌烦，也是为了林贵妃不会再受伤，又或是心情不快，更是为了不打扰皇上和林贵妃的花前月下，臣妾自请北上，替东夏扫平北寇。臣妾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皇上能保护好臣妾的娘家人，仅此而已。”

    她累了，她这辈子看重的他的发妻之位，他的心，全都是不属于她的。今日她居然从他嘴里亲口听到，他说要废了自己，而且不管是凤钗还是皇后之位，只要林娇娘要，他就给。

    真是可笑，她柳云遥五岁时遇见他，那么用力认真的喜欢了他十五年，却仍旧得不到他一个“好”。

    以前不能，现在不能，未来更不能。

    而反观林娇娘，只要她存在一天，那么自己就永远都是蛇蝎女人，是一个满手鲜血的恶毒女人。林娇娘，才是他心里的白月光，是东夏最得皇上圣心的皇贵妃，是圣京人人称赞的活菩萨。

    北辰眉头死死的皱着，整个人都因为柳云遥说的话绷直了，可他却薄唇紧抿，一句话不说，只死死的盯着柳云遥。

    回想，他同面前的女子青梅竹马，她自幼不爱女红，只爱跟在他身后，学习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她是贵女圈中身份最尊贵的相府嫡女，性子向来洒脱随意。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内敛起来，变得温婉大方，端的起一国之母的身份。为了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她把一切都放弃了。

    “阿遥，你不该变的。”北辰哑着声音，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一句。

    变得再也不灵动，变得死板，变得恶毒，善妒忌，变得……疏离。现在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子了。

    他以为自己对她的记忆，一直都是模糊的。在五年前遇见娇娘后，她的面目才渐渐的在自己脑海里清晰起来。

    狰狞的、不屈的、愤怒的、悲伤的、卑微的、怯弱的隐忍的，每一个样子都极为清晰。可是现在，看着抱着拳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忽然又想起她在花丛中舞剑，一颦一笑在阳光下都温暖的让人留恋。

    她说，“阿辰，我真的很喜欢你。”

    原来，不是不清晰，而是已经太熟悉。熟悉到他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而在她脱离自己之后，才变得鲜活明艳的夺目。

    那么……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她的？

    “变？皇上，臣妾知晓皇上对臣妾一直不喜，也知晓皇上和林娇娘互相心悦彼此。所以臣妾变不变，也没有什么区别吧？与其让臣妾在宫里碍眼，那还不如让臣妾离开皇宫，滚的越远越好，是死是活，全看自己在战场上的本事。”

    柳云遥最后刻意的加重了语气，目光平静的对上北辰的眼睛。

    她爱他啊！可是她也不敢再爱他了啊！

    北辰回过神，目光固定在柳云遥眼中的自己，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厌恶，“柳云遥，你竟然这样想自己？”

    “你与我相识十五年，我是如何想自己的，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柳云遥声音极淡，“让不让我北上，全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好，很好！柳云遥，你既然这么想去送死，那朕就满足你，你的娘家人朕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好的！”北辰忽然愤怒的背过身，“传朕旨意，特许皇后北上征战，明日启程，不得有误！”

    说完，北辰大力甩手，愤怒的离开了栖凤宫。宫女太监们端着凤钗，不知该做什么好。

    一向好说话的皇后娘娘，平日里也没少跟皇上吵架，可今天不知为何，他们却觉得这一次很严重。

    说不出哪里严重，但他们就是感觉到，皇后娘娘她……心凉了。

    不过说来也是，凤钗那可是皇后娘娘才能用的东西，那可是代表了皇后的身份的。皇上那么做，就是明晃晃的打皇后娘娘的脸啊！皇后娘娘喜欢皇上的事情整个东夏都知道，可皇上不喜欢皇后娘娘不仅是东夏，就连其他的番邦小国，只要查了，那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过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们还是少管比较好。

    奶妈刚刚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等北辰走了她才敢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小姐，战场上刀剑无眼，您可是千金之躯，更是一国之母，怎能随意说要上战场的话呢？”

    “我心已定，奶妈不必再多说。”柳云遥弯腰把剑捡起，又坐下继续擦剑，神色认真。

    奶妈不同意的摇头，“小姐，这件事若是让老爷和少爷知道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所以我刚刚才向皇上请旨。既然我留在宫里碍眼，那还不如直接眼不见为净，我自己离开圣京。”柳云遥把剑放在桌子上，转身看着奶妈。“只要我在宫里一天，他就会多厌恶我一天，而林娇娘也会多恨我一天。”

    轻轻叹了口气，柳云遥苍凉的笑了笑，“我能护好我自己，可我却护不好你们。”

    奶奶慌忙摆手，“这世上哪儿有让主子护着奴才的道理啊！”

    就算她自己是小姐的奶妈，她也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一直把自己当成小姐的下人，从未越界。

    “奶妈，你待我如亲儿，我自小无母，是你照顾着我长大的。你见我被他如此对待，心里一定不好受。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我自请离开圣京，这样对所有人都好。”柳云遥把奶妈扶起来，嘴角的笑意极大，却深不进眼底。

    在现在的柳云遥看来，她只有离开圣京，她才能好好的喘口气，也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