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他朝着皇后行了一礼，皇后急忙过去扶他：“都是自家人，做什么这样客气。”

    太子却摇了摇头：“母后，今日之后，您与皇儿的言行举止都要分外留意了。”

    站在一旁的宁可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心头一动，太子难道是要进行下一步举动了？

    皇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言外之意，略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看太子。

    “不是儿臣做的。”太子猜到她们的想法，虽然厌恶自己的父皇，但他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自己动手的地步。

    真正负责动手的人是长公主，这个女人疯狂起来甚至要比他父皇还要可怕。

    他刚刚听说长公主收拾了刘统领与丽妃父亲，已经气势汹汹朝国君的寝殿去了。

    没有人敢拦着她，更何况此时皇城内外已经大多数换上了他们的人。

    “他宠了长公主那么多年，最后还是要死在她手里。”皇后半是感叹地说道。

    宁可的目光穿过重重宫宇，像是要望到远处发生的一切。

    长公主端着熬好的药，一步一步逼近国君，国君听到外面的传闻，大概也预料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他吗。”国君闭上眼，声音沙哑，几乎每说上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

    长公主复杂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国君，短短几日之间，他便迅速瘦下去许多。

    “就如同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不能放过我一样。”长公主放下药碗，这药里面也下了毒，国君喝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国君颤颤巍巍朝长公主伸出手，长公主也扶他起身半倚着床，动作还是温柔亲密像是一对璧人。

    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国君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得到消息的，他联想到这些日子长公主的搜寻行动，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染上的病，很快明白过来。

    想要杀他的，正是长公主。也只有长公主才能做到手眼通天，悄声无息地给他下了毒。

    “因为孤一直爱着你，心中绝无第二个人。”国君笑得十足苦涩，“难道孤对你的爱也成了错？”

    长公主不为所动，爱一个人自然不是错，错的是强迫并不爱他的人，错的是还为此杀掉无辜的贺钰。

    “无论陛下如何说，我终究是不会原谅陛下了，实际上，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救下陛下。”长公主说得不留情面。

    听到她这样说，国君只感觉宛如一柄利剑插入胸膛，病痛虚弱都比不上这一句话带来的痛楚。

    他早就知道长公主这些年以来一直是在与他做戏，却没想过她竟然恨他到这种程度。

    “你杀了孤，瑶儿怎么办，她还在大齐，不能快速赶回来继位。”国君慢慢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长公主与他们的孩子考虑。

    长公主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瑶儿不会回来，我从来就没想让她继位，这天下将来还会是太子的。”

    国君一瞬间明白了更多，原来为了杀他，长公主宁愿与丞相一脉联手，他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瓜分临月国的权利。

    “你与他们谈了什么样的条件，孤帮你听着，可莫要被他们占了便宜。”国君的声音十分轻。

    长公主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她有些崩溃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孤只是不愿意离开之后，你无依无靠。”国君十分担心长公主真的被丞相那个老狐狸骗了。

    无论长公主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似乎都还是他眼里那个年少不知世事的少女。

    长公主几次想要端起药碗，手却止不住颤抖，她明明下定了决心，但是看到这个男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还是忍不住犹豫了。

    尽管国君错事做尽，但他仍然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一个男人。

    更何况，他明明已经知道是她害死了他，可却仍是没有一点怨言，甚至还在认真地为她考虑着日后的出路。

    “我有依靠，我要来了半块虎符。”既然下不去手，长公主也没有继续勉强自己，而是坐在国君床榻旁，就如同真正的兄妹一样聊了起来。

    寝殿里的宫女在长公主说出实情时便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事。

    寝殿之外，各宫的宫妃与御医都到来了，皇后与太子来得最晚，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都这个时候了，长公主怎么还是一进去就不出来。”有小宫妃忍不住抱怨起来。

    若是国君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没了靠山，也会变成任由她们议论的对象。

    “哼，长公主一直恨不得日夜把持着陛下，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另一个人也说道。

    她们故意在皇后面前说这些，也是为了讨好皇后表明忠心，然而皇后却压根不吃她们这套。

    “你们是哪个宫的妃嫔，如今陛下病重，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妄议陛下的私事，是没学过规矩吗？”皇后忽然转过头去怒斥两人。

    那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不但不喜欢，还教训了她们，一时之间，外面也和寝殿内一样安静，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宁可冷眼看着这些人的神色，心里暗笑，皇后这些年虽然一直和长公主是对头，但如今毕竟成了盟友。

    更何况，皇后已经把长公主当做与自己相同水平的人，看这些什么都不如她们的人嘲笑长公主，自然十分不爽。

    国君在听到长公主拿到半块虎符之后，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那便好，等我不在了，你也可以自在地过日子。”

    长公主有一刹那心软，甚至想要放弃掉杀国君的计划。

    国君望着她眼里的泪水，自己勉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碗端起来，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

    有许多药汁顺着唇角染脏了床褥，但是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长公主看着他，想要问一句为什么，终究是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