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的身体一动不动，他淡定的侧头，将视线下移，果然看到洛晚晚身上的衣裳在自己屁股下面压着。

    洛晚晚以为江随看到了最起码会动一下，她拽了拽，对方依旧稳坐如钟。

    他用舌舔了舔齿尖，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没有丝毫血丝的眼白下衬得越发深邃幽深。

    “臣今日帮陛下赚得盆钵满盈，不知陛下可有赏赐。”

    “你想要什么赏赐。”

    洛晚晚皮笑肉不笑，一般的绫罗绸缎他会看得上？

    而且他明知她绝不会让他有半点指染朝堂的机会。

    男人弯了弯氤氲的眸子:“陛下让臣在您身上剜几刀如何？”

    洛晚晚看着江随的视线从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滑过，感觉就像一枚冰凉的刀片正帖在自己身上游走。

    洛晚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沉下脸:“不如何。”

    “好吧。”

    江随面上袭上一抹深深地惋惜，过了半晌，他才轻描淡写的补了句:“那将伶音宫拆了吧。”

    洛晚晚眉峰一挑，弯着红唇笑容揶揄:“爱卿如此，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随沉沉的眸光停在自己手腕深刻的疤痕上，笑意浅浅:“陛下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这双手虽然废了，杀几个人却还使得。”

    洛晚晚敛去了面上的表情，琉璃色的眸子却添了几分异样的神采:“爱卿的脾性……当真一如既往。”

    这两年的冷宫生活非但没有抹平他的棱角，反倒激得他越发暴戾恣睢。

    洛晚晚看到前面的小桌上放了果盘，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颗橙子扔到江随身上:“给朕剥。”

    江随看了眼那橙子，顺手从龙辇上扔了出去。

    随侍一旁的小太监瞪大眼睛看那飞出来圆滚滚的橙子，心里不仅猜测诸多。

    侍从将龙辇抬到御书房，洛晚晚想下去，衣服被江随压着。

    “起来。”

    洛晚晚低喝，江随非但没有起来，反而伸手将洛晚晚圈在自己怀中:“陛下何必去看那些人的陈词滥调，要知，人生得意须尽欢。”

    洛晚晚顺势将手放到江随腰上，捏了捏，这才道:“朕不是那乾武帝，断不会荒废朝政让旁人有可乘之机，爱卿也不必身作赢姬之流，纵然你想担那祸国妖后的名声，朕也绝对不会答应。”

    洛晚晚话说得义正言辞，她在江随面色难看时抽出自己的龙袍，拍拍他的脸，转身下去龙辇。

    赢姬正是江随的母妃，传言自她进宫以后乾武帝简直如获至宝，本就不爱上朝的他这下彻底荒废，整日与赢姬在后宫厮混，对前堂之事漠不关心，叛军都打到宫门口了，他们还在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洛晚晚话是冠冕堂皇，不过当她做上龙椅打开奏折之后，顿时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她自然是识字的，只是这些奏折写得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相比之下，她确实更加愿意去伶音宫听曲儿。

    洛晚晚看了几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将奏折一合，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让太监给自己磨墨。

    太监正欲伸手，余光瞥见从外面走进来的颀长人影，忙要行礼。

    江随用眼神制止了他，抬手，没有血色的手指捏着墨石，不紧不慢的磨着。

    洛晚晚没有察觉，捏着笔思索如何才能将圣旨写得皇恩浩荡，显得是柳繁茂占了个大便宜。

    半晌，洛晚晚舒展了眉头，她用笔沾满墨水，无意间抬起眼睑看了眼案前，发现是江随，手一抖，一滴浓墨重重滴在宣纸上。

    “你怎么没回去？”

    洛晚晚皱眉，她还以为他会被自己刚才那话气得三五天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臣说了，要常伴君侧。”

    江随垂着眼睫，完美的面容毫无遮掩的呈现在洛晚晚面前，美得相当有冲击力。

    洛晚晚此时也没心思写圣旨了，她索性将笔放到笔架上，放松的靠着龙椅:“爱卿若是无事，将就这些奏折替朕批了吧。”

    先帝驾崩而她尚未登基的那段时间，政务是由江随全权处理的，批奏折这种事对他而言并不生疏。

    江随放下手中墨石，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些奏折，而是走到洛晚晚面前，俯身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双颊微眯:“你究竟是何居心？”

    将他从冷宫中接出来，却不严加看管，任由他在宫中来去自由，今日还给了他正大光明接触朝臣旧部的机会。

    她似乎有意放纵……

    洛晚晚仰起脸，眼底里一片清明:“世人皆叹爱卿多智近妖，窥探人心的本事更是堪比有读心术，不如你猜一猜，我此时在想什么。”

    江随看见洛晚晚眼中的自己，眸子越发深了，讽刺的扯着嘴角:“在想如何榨干臣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洛晚晚咯咯笑，神情里故意带着恶毒:“朕哪有你说的这般贪得无厌，而且现在国库丰盈，朕对你的私库已经不感兴趣了，你现在对朕仅剩的利用价值就是你这身皮肉，赶紧养好它，待朕腻烦了，就给你个痛快。”

    洛晚晚用手指挑起江随衣领的边缘，露出他肩上的伤口。

    凝肤膏果然是好东西，原本泥泞不堪的血洞已经有开始痊愈的迹象了。

    江随眼底细碎的光彻底暗了下去，他拂开洛晚晚的手，转身离开，最后留下了一个厌烦憎恶的眼神。

    洛晚晚看着自己衣袖从江随手上沾染到的墨痕，无声笑了。

    这个世界的江随，疑心病极重，最容不下的就是别人的背叛，而且他们之间还隔着改朝换代的血海深仇。

    她的父亲夺了他父亲的江山，她废了他的双手，单凭情情爱爱绝对无法让他彻底抒发心里所有的怨气。

    所以在放他得势之前，她要让江随彻底恨极自己，这样，他以后在折磨她，直至了结她性命的那刻，怨气值才会消弭无踪。

    那晚从冷宫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奢望会以和平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洛晚晚一气呵成写完圣旨，然后令太监拿去柳家宣读，随意看了几本奏折后独自一人去了宫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