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言卿只是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剔刺，淡淡地回了一句：“沉鱼是我的妻子，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老夫人抿了抿嘴角：“公主，我孙儿对你这么好，你也该多帮衬着些百里家。”
苏沉鱼放下了筷子，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昱儿想要进国子监。但是以昱儿这个年岁，已经过了考核的年纪，老身听说若有皇族之人举荐，昱儿可以不过考核、不问年纪，直接进国子监。”
在大渝，若是想要做官，基本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是科考，另一条就是进入国子监。
科考时间长、竞争大，可以说是寒门学子的首选。而能在国子监入学的，基本上都是官员的儿子，鲜少有寒门学子能入国子监。
不过国子监在招生这方面，考核严格，而且不能过弱冠之年。
百里昱以前岁数可以，但是考核这一关从未通过，现在过了岁数，老夫人还不死心，把主意打到了苏沉鱼身上。
见苏沉鱼不答话，老夫人继续说道：“以前昱儿未过弱冠之年，老身没想到这件事，这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年纪，这也是没办法，今天才出面请公主拉拔他一把。”
苏沉鱼冷笑了一声：“老夫人，你这是把本公主当傻子呢？百里昱从舞勺之年考到弱冠之年，整整七年，考了七次，一次都没有过，这样的资质若是真进了国子监，平白惹人笑话吧。”
话音刚落，别说老夫人了，就连百里亭夫妇的脸色都很难看。
而苏沉鱼和百里言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如常地吃饭。
老夫人看向了百里言卿：“言卿，你不说两句吗？”
“有什么可说的？”百里言卿回了一句，“沉鱼说的都是事实，百里昱没有这个资质，就不要去惹别人笑话。”
“言卿，昱儿好歹也是你的弟弟，你就是这么说他的？”老夫人看到他这样子更来气了，跟百里渊一样，性子倔的要死，“只要公主这一次能让昱儿进国子监，以后北苑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老夫人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让步了，百里言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百里言卿语气依旧平淡：“老夫人忘了吗？整个镇国公府都是我爹的，我爹让二房住在府里，是心善，说句难听的，别说北苑了，你们连镇国公府的事情都没有资格管。”
老夫人狠狠地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百里言卿，你的孝道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往常，老夫人对百里言卿如何，他都能忍着，毕竟是长辈，但他不可能忍着老夫人对苏沉鱼颐指气使。
苏沉鱼按住了百里言卿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讲话，随即看向了百里昱：“百里昱，你觉得何为孝道呢？”
百里昱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孝道自然指的是顺从长辈，不忤逆长辈。”
苏沉鱼又望向一直沉默着的百里秋鸿：“百里三公子，不如你来说说看何为孝道？”
秋鸿没想到苏沉鱼会问自己，但下意识地还是回答了：“孝道固然有顺从长辈之意，但我觉得除了顺从，应当也有指正长辈之意。长辈也会犯错，身为晚辈，不能事事顺从，指出错误，不让长辈名声受损，也是孝道。”
苏沉鱼点了点头：“老夫人，听了两位公子的回答，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百里昱连续七年都没有考进国子监了吗？我身为皇族之人，就算是要举荐学子进国子监，肯定是要挑选有才干的，而非朽木。”
“公主的意思，是昱儿没有这个资格进国子监？”
“老夫人，本公主若是推荐了百里昱进入国子监，等他以后入朝为官，一个无才无德之人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大家就会想到，是本公主举荐的他。若只是坏了本公主的名声还无所谓，可若是坏了大渝朝堂的风气，你们谁能承担的起这个责任？”
说到后面，苏沉鱼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竟是无人敢反驳。
姚氏见老夫人也不讲话，着急了：“公主，不管怎么说，您现在也是百里家的一份子，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苏沉鱼缓缓说道：“本公主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能帮的自然会帮，三日之后，百里秋鸿直接去国子监入学。”
听到百里秋鸿的名字，姚氏的双眼都瞪大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拦着百里秋鸿去参加国子监，就是担心他压过百里昱一头。没想到，苏沉鱼直接把他送进去了。
“不行！”姚氏立马拒绝。
苏沉鱼反问道：“百里秋鸿有能力入国子监，为何不让他去？难不成，他不是你们百里家的人啊？”
姚氏被怼的说不出来话，还是老夫人发话了：“行了，秋鸿能入国子监是他的福分，就让他去吧，以后学有所成，难不成还会忘记你们的恩情吗？”
百里亭自然是无所谓的，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对啊，秋鸿向来听话，对你这个嫡母也很敬重，你担心什么？”
姚氏手中的筷子都要被她折断了，这怎么能一样呢，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姨娘所生。百里秋鸿入了国子监，就等于半只脚迈进了大渝的朝堂，这让她如何能忍？
见姚氏还想要说话，百里琦伸出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姚氏这才冷静下来。
话说到这一步，苏沉鱼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看来今天这个家宴，你们都是有备而来，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本公主就不奉陪了。”
说完，苏沉鱼就站起身要走了，百里言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两人离开之后，饭桌上陷入了一片安宁，反倒是百里亭还有心思吃饭：“今天厨房做的这个烧鹅有点咸了。”
见状，姚氏怒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百里亭也火了：“你们今天不就是想要让公主举荐昱儿进国子监吗，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能怪谁？秋鸿也是我的儿子，谁进不是进？”
说完，百里亭就摔下筷子走了，姚氏又被气到了，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百里秋鸿：“娘，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有些人怕是要窜到我们头上去了。”
百里秋鸿还是沉默地坐着，仿佛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姚氏：“方嬷嬷，秋鸿喜欢吃八宝鸭，给他端过去。”
这话，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姚氏只得偃旗息鼓，但心中满是不甘！